激流湍湍,身后是瀑布冲刷而下的躁动声,水汽如云似雾,带着一丝彻骨般的凉爽,浸湿卓景宁削瘦白净的脸庞,浓眉之下,一双眼死死睁大,却没什么神采。
他这会儿脑海中一片空白,老僧的话仿佛暮鼓晨钟,穿扎进他的内心,令他灵魂震荡,陷入无尽的深思中。
好一会儿后,卓景宁才从那种当头棒喝般的状态下退出来,他回顾左右,却看到自己已经站在来时的路上,急忙转身,但身后根本就没有小路,也听不到那涓涓流水声。
“我是恍惚间走出来的?”
“还是我遇到了高人,显化金身与我论道?我其实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卓景宁震惊过后便冷静下来,他思来想去,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但这时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却又立马否定了。
因为他身上还有被水汽浸透后的湿迹。
他的发丝、眉梢上也有一些水渍。
这就足以说明,刚才的那不是幻觉,而是他真的到了一处有瀑布的地方。
“这……”
环顾四周,这地方有山有庙有树,唯独没有水,卓景宁沉吟片刻后,他想到了年轮心境。这一个心境的修行之人,才具备击伤恶鬼的力量,他本以为很寻常,毕竟连普通鬼怪都杀不死,但此时看来,这年轮心境的神秘之处,远超他想象。
毕竟到目前为止,他只是听了些只言片语的形容而已。
而在这个聊斋世界,这块清朝地域,尽管鬼怪横行,草菅人命,但大多数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也不见百鬼夜行这种恐怖景象!
因为是在佛门重地,又是光天化日之下,所以卓景宁压根就没有往鬼怪身上想,他从对年轮心境的震惊过后,开始细细品味那名老僧曾说过的那些话。
他问老僧这佛门的拳法为何如此凶戾,老僧却反问他什么是佛。
他求老僧解惑,老僧说了一通后,却再度问他什么是佛。
“那么,什么是佛?”
卓景宁有种预感,他如果能明白什么是佛,就能明白这其中的一切,从而修成“余烬!
心有余烬,方弃终哀。
《寻龙归宗》上提到过这样一句话,似乎这一个心境的关键之处。
然而百思不得解,甚至卓景宁都听到锣鼓声,这苏郡守打道回府的声音,卓景宁便急忙跑出去。
“卓兄去哪了,我等怎不见你?”
“原来是王举人,小弟方才遇到一名老僧,一时兴起,就与他说了会儿话。”卓景宁见喊住他的是一位说过几句话的举人,便赶紧行礼。
别看这位举人称他一声卓兄,但他要是真敢叫对方王兄,这焦郡的士林,他是不用混下去了。
礼教森严,等级划分,比现实世界影视城的演员圈子,更加可怕。
说话的时候,又有几名举人过来,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事儿没办成,还等继续等,卓景宁也没上去安慰,这容易被人当成假好人,而且也不熟悉,没这必要。
一行人走着下山。
官员们自然是坐着轿子下去。
这九千九百九十层台阶修的很宽,并不似寻常台阶那般狭小,所以可以抬着轿子上下。
白甲也是如此。
卓景宁就跟在他的轿子后头,免得迷路。
惩戒强化后的体质,走这几千层台阶,卓景宁仍旧是健步如飞,气息稳定。这让一名将领打扮的人在看了卓景宁几眼后,特意上来搭话。
卓景宁不敢怠慢,一番闲聊后,这名将领已经眉飞色舞。毕竟文武自古以来就相互蔑视,练武的看不起读书人,读书人也瞧不起这帮莽夫。
卓景宁本来只想和这名将领闲聊几句,就找个借口分开,毕竟这样会导致他在焦郡士林混不下去。不过在知道这名将领的身份后,卓景宁便刻意交好起来。
这是位城门官,本该看守城门,但郡守是一个郡的土皇帝,掌握生杀大权。苏郡守一道令下,他敢不从?
此外,这位城门官也不是什么忠于职守之人。
虽有官身,但极度洗好练武,年少时拜师多处,练就一身横练功夫,还在焦郡闯下了一个“铁头王”的称号。
铁头王钱忠,当年在焦郡也是名头不小,道上之人皆知这么一号人物。只因为年过半甲子,横练功夫便开始走下坡路,他便借着老丈人的人脉关系,谋求了一个武官之身。一来养伤,这横练功夫多半伤身,会留下顽疾,二来也好有个富贵可享。
这么些年来,钱忠对于练武还是热度不减,眼下觉得卓景宁有功夫在身,便起了攀谈一二的心思。
只不过卓景宁善于说话,不顾片刻,觉得卓景宁太对自己胃口的钱忠,就和这位卓秀才称兄道弟起来。
到了分别的时候,还请卓景宁去他家坐坐。
卓景宁自然是满口应允。
钱忠官职不高,城门官只是从七品,这还是武将,遇到同品级的官员,若是文官,还得自降一个品级。
但放眼整个焦郡,从七品已经是武将最高的官身了。
而且和钱忠一番交谈,卓景宁也明白了这练武,是没有什么境界可说的。不管是横练功夫,还是养气内练,看一个武者强不强,先看对方的名气怎么样,若是有一个在当地被人认同的称号,或者外号匪号,那么这名武者无论如何,都是有些本事,手里头有那么一两条人命的。
如果没有称号之类,不想交手就和和气气,如果想知道强弱,那么打一场就是了。
当然,在开打前,得去衙门请一张生死契约,这个需要花一百银子。
有生死契约在手,哪怕“失手”打死对方,也不用吃官司。
钱忠年少时候,就没少“失手”打死人,那可真是花钱如流水,请生死契约,再加上还要上下打点一番,要不是他老丈人家的家境殷实,又被他吃得死死的,他就是卖身为奴,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
对于卓景宁交好钱忠,白甲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奇怪他家夫人明明说这个义弟有所求,却一路都不说。
卓景宁不说,他自然不会主动开口,省一件事就省一件事,五万两银子到手,他得好好和夫人盘算一下,买什么东西能讨苏郡守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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