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绩这话，萧煜还是挺认同的。

大唐百姓的自信心爆棚，这点毋庸置疑，本来有自信是好事，但如果自信心爆棚，那未免有些适得其反了。

他们的心理素质永远都是这么强大，当被人当成猫的时候，他们努力想成为老虎。

可成为老虎以后，却忘了曾经自己也是一只猫而已。

自从大唐帝国灭了无数帝国之后，百姓们就有些太过于膨胀，目空一切，但凡受了一点委屈，就想着提刀砍别人全家。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自己没有提刀的实力，就想着借刀杀人。

你不提刀还不行，他们打别人没实力，但是内斗起来，那各个都是战神级别的人物。

这种情况之下，萧煜也不知是批判他们只会无脑喷人，还是称赞他们智商爆表。

这种感觉很复杂，萧煜想笑的同时居然隐隐有种自豪感，就好像自己站在了高山顶上，俯瞰大地众生似的。

这种目中无人很不好，但是感觉很爽。

其实对于伐薛延陀一事，萧煜是举双手双脚…反对的。

攻打薛延陀对大唐而言没有任何好处，最多能在精神上面给它一点鄙视而已。

但薛延陀会在乎这个吗？

况且，这次大唐军士也不过九万，要是继续追杀薛延陀，恐怕不知道要牺牲多少大唐士兵。

而且去薛延陀还要经过很多深山野林，这就是一个天然的屏障，就凭大唐士兵步行去进攻，恐怕还没到薛延陀的领土，人就死的差不多了。

而就算唐军能顺利攻下薛延陀，那又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好处？

牛羊？还是一片荒漠？

这些东西，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根本就和这次出征的付出不匹配，简直就是一次亏本的买卖。

萧煜很想劝李绩别去打，那样不值得，但同时他也很清楚，他的话就是个参考建议，李绩只会建议，但不会参考。

没办法，他只是个骁骑尉，这个官在李绩这个国公面前，完全不值一提，甚至于，连李绩家门口的看门人等级都要比他高。

李绩甩了甩头，苦笑道：“其实，之前派出去的斥候昨日已经回来了，只是…不太理想啊。”

“哦？如何？”

“你说的没错，薛延陀之境，果然是凶险重重！”李绩表情萧索，道：“十个斥候，只回来三个，据他们汇报，朔州往北，是一片连绵大山，里面凶猛野兽数不胜数，穿过大片，又是一片雪山…光是到那里，便死了五个人，他们说不敢再轻易往前，于是便折路返回，这回来的时候，又死了两个！”

萧煜默然，既然李绩已经清楚北伐的危险，那进还是退，就要看他自己了。

…

夜晚，甘露殿中。

李二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身上象征性的披着一件龙袍，表情有些复杂。

萧煜那张年轻坚毅的脸上不停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文武双全不说，这次还捣鼓出这种威力恐怖的武器，替他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让他在薛延陀使者面前扬眉吐气。

很难想象，这一系列的成就会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身上！

“不行，看来我得和药师谈谈，这么一位国之栋梁，要是就此埋没，简直是我大唐之损失啊！”

李二皱眉呢喃几句，而后展开面前的一卷黄色丝绢。

而后毛笔沾墨，可就在他要写下去的时候，却又犹豫了起来。

他登基之后，一直在不停削减大臣的爵位跟权利，就是怕有门阀贵族壮大。

就连曾经的武将第一人秦琼，在跟他一起经过玄武门之变后，却被削减了两千三百户封邑，从三千户变成了七百户。

遭到同样待遇的还有程咬金，而之后他们的封号更是发生了改变。

秦琼由翼国公改为胡国公，程咬金由宿国公改为卢国公，这哥俩的称号合在一起，就成了“胡卢兄弟”。

秦琼在被改封号夺封邑之后，称病不出足有十二年之久，李二似乎把这位大唐开国第一悍将给忘记了。

直到秦琼去世后，李二才哭唧唧的给他办了场丧事。

连共同打天下的兄弟都被削减爵位，可见李二对于爵位有多吝啬。

当然，这也侧面说明李二希望帝国繁荣昌盛，毕竟一旦封爵，只要不犯傻，基本上就是一代传一代，这就代表朝廷要一直养着他们。

每次算到这个花销，李二都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登基十几年，李二除了处理国家大事外，更多的精力就是想着如何将那些功勋的爵位给削一。

而现在，他却要给萧煜封爵，无论爵位大小，他心里都有点心疼。

不过，一想到萧煜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李二便咬了咬牙。

萧煜才刚封六品骁骑尉，短时间内也没啥可封的，所以只能封爵了。

心思落定，李二再无犹豫，毛笔洋洋洒洒的开始在黄娟上面书写起来。

写完之后，李二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不知道这个文武双全的少年，日后能为大唐的江山社稷做出什么贡献呢？真是有点期待啊！

…

派斥候去打探薛延陀情况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两日李绩已经有了放弃攻打薛延陀的想法，甚至他都开始让人整理行营，准备回长安了。

可没想到，在李绩决定回长安的前一天，偏偏来了头拦路虎！

没错，那个张牙舞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就是天可汗李二。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长安那边快马送来了圣旨。

内容很简单，就是将李绩三位将军大肆夸了一番，但是结尾的时候，又说希望三位将军奋勇直前，去薛延陀和夷男打个招呼。

李二的意思很明显，薛延陀这次做的事情太过分，仅仅收回朔州怎么够？

打狗，就得打断它四条腿，这样它才不敢在你面前狂吠乱叫。

李二是个强迫症患者，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军队失败，更不允许自己受到任何一点羞辱。

因为他是天可汗！

而且，萧煜心里隐隐猜测到，李二征战薛延陀是假，其实就是想让李绩他们去试探一下，薛延陀那边的情况如何。

因为在薛延陀的周边，还有一个大唐的强敌！

那便是高句丽！

历史上，李二和高句丽就有各种恩怨缠绵。

而就在上一年，高句丽吞并了周边国家不少城池，势力大涨，而且还经常和大唐有摩擦，虽然不痛不痒，但这也算一个信号。

李二早有出兵攻打之意，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而已，毕竟在明面上，高句丽是它的附属国，每年的朝贡可从未停过。

但放任一个敌人如此成长，李二可是茶不思饭不想，所以他一直在寻找一个理由，准备征战高句丽。

薛延陀就在高句丽旁边，如果薛延陀臣服于大唐，那之后对付高句丽的时候，薛延陀也可以成为战场缓冲区。

萧煜猜出了李二的意图，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圣意就是这样，看破不说破，再说，萧煜总不能直接告诉李二，说你不用白费心思了，反正你之后御驾亲征也不会成功的。

那样恐怕李二会直接把他给剁成肉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