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不小心被挟持之后,十七郎已经被自家这个以前一直看不起的兄长搞怕了,尤其是开头几天,天天被当作犯人一样审问。身为高尧智的嫡亲儿子,他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苦楚,每天睡在柴房之中,只得一床棉被遮身,冻得实在够呛。好在自己毕竟是高氏子弟,柴房中还给生了一堆火,否则真是捱不过这天寒地冻的冬天。饭食也只给两餐,还没有什么鱼肉之类,都是普通菜蔬,让养尊处优的十七郎实在难以下咽。
最关键的是,九兄和那个面目狰狞的大汉时常审问自己,恶狠狠的好生可怕,稍不满意就是一顿拳脚。十七郎很想让这个九兄和被唤作什么“张经历”的大汉满意,可他确实不知道他们问的那些事情啊,什么上京现在如何?其他各府又是个什么情形?自家军队如何布置?接下来有什么预谋?十七郎发誓,他真的毫不知情。
十七郎是这两个月才被父亲塞入军中的,说是要为将来的前程历练个资历出来,平素也只是呆在父亲身边,传个令跑个腿什么的,每逢众人商议的时候,他就满脑子开着小差,想着教坊里的姑娘,或是迫不及待的等着军议结束,好去寻那些狐朋狗友斗斗鸡犬,扑个好彩。早知道会有今日,他就在军议的时候多用用心思了,也好多少能够回答一些九兄的提问,不至于受苦太甚。
此刻一见九兄和那个面目狰狞的张经历进来,十七郎吓得就是一缩脖子,瘫在干草垛上,惊恐的望着两人。
高明博一皱眉:“怎么这两天没绑着?”
张小花笑道:“这种怂货,给他豹子胆他也不敢离开柴房半步。也就是怕绑的时间久了,他这两条胳膊就废了。”
高明博斥道:“该怎样就怎样,将军说过,对制度的严格执行,至少能够防范一半以上的隐患!虽说他逃脱不了,但咱们必须养成严格执行制度的习惯,要将这一习惯深入到骨头里!”
张小花凛然应是,吩咐门外值守的行动人员取出绳索,重新将十七郎绑了起来。
十七郎央求道:“九兄,你饶了弟吧,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也别绑弟了,弟不敢逃的。真的很疼啊。”
高明博冷冷道:“有几个问题问你,答对了就给你松绑。”
十七郎都快哭了,道:“弟真的不知道啊……”
高明博哼了一声:“不知道就绑着,绑到你知道为止!第一个问题,这些天里,大伯的府上有多少兵?”
十七郎一愣,马上道:“这个弟知道!大伯府上有一队兵,旁边的张宅已经腾空了,也驻了一队兵,只这几天不太知情,但是应该没有换过。弟府上还有一队兵,另外三叔府外驻了两队兵,是看管三叔的。这里有四队兵,正门和后门各一队,两边街口的坊门外还有各一队。”
高明博点头:“很好。第二个问题,城中各处兵力是怎么驻扎的?…..你不知道?不知道就绑着……好吧,你好好想想,一点一点想,哪怕是大概情况也没关系,想出一点是一点……”
……
“高从事准备动手了?”张小花一脸兴奋,看向这个年轻的上官,不由大为佩服。在对方的国中重城居然敢于抢先发难,这要多大的胆子?张小花自问绝对没有这份勇气和决心,不要说勇气了,就是一点念头都冒过!自己这边可只有几十个人啊,以几十个人向几千人动手,这种念头得多疯狂?可是,一旦想到这个念头,他就莫名其妙的很是激动,乖乖,这要将来说出去,可不得把人吓死!
“敢么?”高明博自己也觉得有些疯狂,可他刚才与裴頲见面之时,便已经认真的盘算过了,这一切并非不可能!西京只有两千左领军卫的士兵,而且肯定不会聚在一处,那么大的城池,四处城门得放多少?各处重要衙门得驻扎多少?这么一分散,其实需要直面的敌人并不多,只要将目标直指大伯高尧仁,将这个高氏之主控制住,事情就会得到根本的转机。这毕竟是高氏的家事,无论左领军卫也好、右领军卫也罢,其实都是高氏的军队,更何况裴大夫应当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至于金罗斗,那就是个蠢材!
聪明人之间不用多说什么,彼此就能明白很多事情,裴大夫已经很配合的表示要将西京中的要紧人物聚集到大伯府上了,只需一鼓而擒,西京便会易主!高明博决定放手一搏,只要挣到这份天大的功劳,调查统计局还能跑得出自己掌心么?自己必定可借此顺利上位,名正言顺的成为这个要害部门的主人!一想到这点,高明博心里就火烫火烫的。
“不敢想,真是不敢想,但是咱肯定敢干!只要高从事发话,咱就豁了性命出去,怕死是龟孙子养大的!就算死了,能这么干上一回,也不枉在人世上走这么一遭了!乖乖,轰轰烈烈啊……呵呵……”张小花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将弟兄们召集起来,某有话说!”
“是,高从事放心,弟兄们都是好儿郎,绝对敢跟着高从事大干一场!”
后院之中,聚集着十名调查统计局的行动人员和四十名行商及武夫扈从,高明博没想到大伙儿都来了,五十人,一个不缺,全部到场。在高明博的计算中,连同调查统计局的行动人员,自己这边能战的一共只有三十六位,其他十四人不是车夫就是掌柜和随从,此刻怎的全都过来了?
他一愣神,张小花在旁边兴奋的解释道:“大伙儿听说高从事要举兵,全都响应了,没有一个怕的,只要高从事一声号令,都豁得出命去!”
高明博大为感动,向那几个掌柜道:“老郑、老俞、老孙,此番……高某没有什么好说的,多谢了!”
郑掌柜已经五十多的人了,笑道:“高从事,并非某等不怕死,某等怕死得紧。只是高从事这么一闹,若是事败,咱们几个也肯定都活不成,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高从事一起去,或许还能多活一阵子。”这话一说,下面这些人都笑了。
高明博知道郑掌柜这话有三分是说笑,但恐怕七分都是实情,不由有些惭愧:“连带大伙儿受累了,高某实在过意不去。”
俞掌柜道:“倒也没什么,话说回来,咱们几个都是走南闯北的行商,过的是平常人的生活,整天介只为讨口饭吃,这么几十年下来,就没留下点什么念想给子孙,这次也算借着高从事的心气,咱们也轰轰烈烈一把,将来子孙们念叨起来,咱们这几个老家伙也有些可以说道的玩意儿,也算不虚此生。”
孙掌柜道:“高从事,别看咱们几个岁数都大了,但风里来雨里去,身子骨也还健朗,掌得动刀、骑得动马,高从事放心,等打起来的时候,绝不拖累了大伙儿!”
看着眼前这些诚挚而热切的目光,高明博心里酸溜溜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点头,不停的道:“好!好!好!”
五十个人仍然有些不够,高明博当然不会放过自己家中这些兄弟家仆,要知道,高氏是渤海国的将门,高氏子弟从小就要学习弓马兵刃,虽说大部分都学得不怎么样,但好歹也算一分力量。放任这样的力量空置在后面,实在是一种浪费。
高明博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父亲高尧义,高尧义沉默的看着自己这个庶出儿子,他忽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当年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九郎,这样的胆魄,当年怎么就会放任他去燕郡行商呢?
“大人,若是大人不愿,儿子也不敢强求,大人便将府中守护安稳就是,到时候城中乱起来,儿子恐照虑不周。”
“九郎,你觉得能成么?”高尧义盯着自己儿子的眼睛问道。
“机会很大。如果不拼一次,咱们家将来肯定好不了。”
“都是同族兄弟,你大伯和四叔会害了咱们?”
高明博摇头,道:“儿子也说不好,但既然今日敢将咱们家囚禁于此,将来他能放心让大人继续领兵,他就不怕大人记恨?”
高尧义默然良久,终于咬牙:“也罢,为父便同你拼一次,也算是为国家社稷尽份心力!”
高氏子弟及练过刀枪的家将和家仆有很多,但大部分都在右领军卫中任职,此刻府上只有三十余人。不过库房里兵刃甲胄都是配齐了的,就连战马也养得有二十余匹,取出来即可便能用上。高尧义亲自挑选了二十人,准备随同高明博一起出兵,留下十余人,由高三郎带领,吩咐他好生看护家门,保护女眷平安。
约定的晚宴是在第二天,离举事还有一天时间准备,气氛肃然的高府内静悄悄的布置着,分派各自的任务,擦磨手中的兵刃。
高明博让母亲和丫鬟们连夜赶制了一面大旗,大旗以白绸为底,红线为边,仿制营州军的军旗,在旗面上,工工整整的绣着“唐使”两个大字,高明博手掌旗杆往空中一摆,大旗迎风飘扬,格外夺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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