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云昊他们这么一说,众人不由都释然了。
如果只是这种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吏,想要拆穿他们的几率几乎为零。
于是众人便放心前往鸿胪寺,在地理位置上来说,“鸿胪寺在长安之东,典客署次西”,离作为长安核心要地的北面皇城更有一段距离,因此他们前去的时候,也更加放心。
作为“假夷人,真唐人”,一行人轻车熟路就抵达了鸿胪客馆,正像他们预料的那样,在听说他们来自十室九空的真腊之后,鸿胪客馆的官员们看他们的眼神马上就变成仿佛看人畜无害的小白羊一般,收了他们随意拼凑出来的礼物,也不细看,就给他们安排了食宿。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的礼物中没有什么高级货的缘故,如果是那种需要呈送皇上的厚礼珍宝,比如大唐没有的珠宝,或者珍禽异兽、奇花异草之类,就不是这个流程了。
如果是动物,要关养几天,观察有没有异样,如果是食物,那要先验明是否有毒,其他物品都得经鸿胪寺的工作人员一一试验,以防进贡的物品危害皇帝的健康或性命。
云昊作为曾经位极人臣的权臣,对这个流程自然是很熟悉的,因此他们选择的礼物,都是那种量大,价值高,但真正说起来,却没什么奇珍异宝的真腊遗物,这些东西,能够体现番邦小国对大唐天朝的诚意,又恰好不会引起李治的注意,也符合他们亡国之人的身份,正是恰到好处。
而对唐人来说,他们最需要的,也不是礼物本身,而恰好是这份诚意和敬意。毕竟番邦客人在大唐受到的待遇,以及大唐的回礼,往往价值是要远超他们的贡品的。
例如外宾在鸿胪客馆所有的费用都由唐朝政府财政支出,也就是说食宿全部免费,大唐国力之雄厚,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不但如此,宾客若是生病,派医生免费医治,若是外宾不幸死在大唐,典客署还出丧葬费,找地方给死在异乡者下葬。
这么好的待遇,自然也会让那些外国使臣留连忘返,云昊就记得,在《唐会要》记有一件趣事:
说大历七年八月,回纥使者进贡后还蕃,唐政府回送了很多物品,还派一千余骑护送他们回国。回纥尝到甜头后,每年都来,而且要以一匹马换取绢四十匹,有时拿多达数万匹马来交换,而他们的使者多次滞留于鸿胪寺赖着不走,唐政府虽然颇为不快,但还是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史书是这样说的“人欲帛无厌,我得马无用,朝廷甚苦之,时特盈数遣之,以广恩惠,使其知愧。”
此时虽然还只相当于史书上的贞观年间,但被云昊折腾过一番之后,现在的大唐国力之雄厚,早就不下于后来的盛唐气象,因此对云昊他们这些“国破家亡”还不忘送上重礼的番邦友人,典客署也是给出了高规格的招待,务必要让他们住得舒舒服服的。
“怎么样?我就说住鸿胪客馆没问题吧?能被人好酒好肉的伺候着,何必去外面的驿馆客栈之中挤大通铺呢?”在鸿胪客馆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云昊靠在姬英丰腴的娇躯上,洋洋自得地说道。
“少爷对大唐朝廷心思判断之精准,属下不如也。”磨勒送上了一句恰如其分的奉承话。
当然,在享用着鸿胪寺送来的大鱼大肉的同时,他们也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稍事休整之后,磨勒等人就借着给“故乡”的幸存者采购生活物资的由头,分头上街打探消息去了。
因为磨勒等人都是在长安生活多年的老油条了,出门之后,自然没有人生地不熟的窘迫,在联系上了前期潜伏进来的虎豹骑人员之后,他们很快就搞到了一系列出乎云昊意料之外的消息。
“你们的意思是,现在整个大唐朝野,都完全划分成了几股各怀心思的势力,正斗得厉害?”云昊盯着去而复返的磨勒道。
“是的。”磨勒点头道,“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大唐会采取闭关锁国的政策,因为内乱已经牵扯了诸方势力大量的精力,现在的他们,基本处于一个只差一颗火星就能瞬间点爆的剑拔弩张的状态。”
“都有哪些势力,说说看。”云昊点了点头,沉声道。
“首先自然是李治为首的逆党一派。”
磨勒道,“而和他们争斗的比较厉害的,就是以房玄龄、长孙无忌、程知节、秦叔宝等老臣为首的忠于陛下的一派……”
“咦?”听到这里,云昊不由轻呼一声,意外道,“他们怎么会跟稚奴这小子作对?莫非他们不是支持政变的一方,可不应该啊,没有他们的支持,就稚奴那三两下,怎么可能扳倒我那老岳父,最开始听说这个消息,我还以为是他倒行逆施,激起朝野怒火呢,还是说,稚奴和老臣们分赃不均所以决裂了?”
他这话说得是真心不客气,磨勒也只有苦笑,道:“并非如此,根据我们现在打探到的消息,李治那逆贼背后,站着的,似乎是一个叫作白莲社的秘密结社,他们不知何时积蓄了极大的力量,又有太子东宫的掩饰,猝然发力,无论是陛下还是群臣都没反应过来。”
“原来是他们啊。”云昊了然了。
所谓白莲社,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
这些家伙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造反,完全没有佛门的清净之意,而且他们还属于那种为了造反而造反的家伙,历朝历代,也不管前个皇朝是不是他们自己推上去的,反正感觉差不多了,就要反一波。
就连云昊也不知道李治是怎么跟这些沙雕联系上的,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么?
“好了,你也别老逆贼逆贼地叫了,陛下的家事,我们做到自己的本分就行了,倒也不必用力过猛。”他想了想,还是嘱咐了磨勒一句道。
这毕竟是大唐的土地上,从昔日李世民处置李承乾的方案,就能猜到,他们以后跟李治多半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余地的话,还是留点情面为好。
“属下遵命。”磨勒连忙低头。
“行了,我也就是一说,好了,你继续说,还有什么势力掺杂在这乱局之中?”
“剩下一方,自然是心向我们云家书院的学子和农工。”
磨勒回答道,“他们是这场变乱中利益受损最大之人,一直在心心念念昔日的辉煌,如果有机会反击,自然不会手软。”
“嗯,这些人倒是可堪一用,不过他们中难免会有皇室和各家的眼线,暂时却是不方便在他们眼前露面。”
云昊终于问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上,“那么,我那位老岳父陛下现在究竟被稚奴软禁在何处,你们打探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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