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光，有决断，是个人才！”

听了拜占庭守将的话，云昊忍不住向他投去了赞赏的眼光。

这一位虽然在自己知道的历史中，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名字，但到底无愧于一个大帝国派出来镇守边城的封疆大吏，拜占庭帝国又是以职业军人镇守边关的军区制，因此单论起作战眼光来，这位不知名的将领，却是比大多数唐人还要强出一些。

显然，他也看出了现在局势的危殆，这才强忍悲痛，下达了攻击之前同袍的命令。

“大人啊！”一众在场的拜占庭人，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他们的文化继承了古罗马帝国的荣光，都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子，不像大食人那样，都是被教义洗过脑的杀戮机器，此时听到守将的命令，尽管心里明白这才是正确的应对措施，但依然痛苦无比。

“我说……射击！”

拜占庭守将闭上了眼睛，眼角却有泪水流出，但他还是坚决道，“我不光要对下面的弟兄负责，也要对城里的弟兄负责啊，如果城破了，我不但救不了他们，连你们都要折进去啊！”

喘了几口气，他又对云昊道：“如果我的人下不了手，那就还请蛮王大人的手下多多费心了，我会约束他们，不让他们被感情控制，破坏大局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云昊微微一笑。

城里大部分的重火力，还是掌握在云昊手中，至于拜占庭人那些古老的罗马式弩炮，对付重型器械还行，但对付本来就失去了众多器械的大食人，却是只能算作添头了。

只要他们不捣乱，云昊就很满意了。

“动手吧！”他挥了挥手，下达了命令。

顷刻间，城头便是一片枪炮齐鸣，万箭齐发。

“快！快！快！只要把土送到城墙下面，你们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一定给你们自由！”

在云昊他们终于谈出一个决断时，大食人的督战队也在一边拿着刀子威逼战俘们，一边给他们许下美丽却虚幻的承诺。

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守军火力全开的情况下，冲上去就是个死，但面对等下死还是马上就死的选择，大多数战俘，还是选择了侥幸。

于是，源源不断的战俘奴兵，开始顶着大马士革守军密集的火力疯狂前冲，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又踏着尸体跟上，白天已经铺满了尸体的大地，现在又再一次被鲜血浸染。

终于，有一名奴兵成功突破了唐人的火力网，抵达了大马士革的城墙之下，虽然他马上就被射杀，但他肩上的沙土，还是成功垫在了大马士革的城下！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后续的自然也不远了。

尽管唐军已经很努力地射杀这些奴兵，但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之前的争执，也消耗了宝贵的时间。

战局，开始向有利于大食人的方向倾斜！

在大食人的驱赶下，无数战俘就如同抱团而行的蚁群，前赴后继。

白天的战争，让大马士革本就不高的城墙下，堆满了尸体，这无形中又消弭了一大段距离。

一夜血腥的屠戮之后，终于，在天亮时，一道由尸体和泥土夹杂而成的长长斜坡，在大马士革城头显形！

随着一声凄厉长嘶，一骑休息了一夜的大食骑兵身披朝霞，狂叫着撞飞两名还在缓坡上劳作的奴隶，急不可耐地冲了上来！

大食人的铁蹄，第一次踏上了大马士革的城头！

“城破了！”

看到这一幕，云昊都忍不住心头一凉。

尽管在发现无法阻止大食人驱赶奴兵负土垒城时，他就对眼前这个局面有所预料了，但当城破的画面真正出现在面前，他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破城之前，攻城方付出生命，破城之后，攻城方收割生命。

这是冷兵器时代颠扑不破的阵地战真理！

就算他拥有超越时代的武器，只要战争形式不改变，那他也无力改变这一大局，反而因为失去了安全的射击距离，会导致他麾下的火枪手遭到无情的削弱！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的云昊说是心如铁石也不为过，一瞬间的颓丧过后，他的眼神就恢复了清明。

“拜占庭军队断后，唐军后撤，准备巷战！”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新的应变指令。

这也是他和那名拜占庭守将商议之后，早就做出的方案。

“弟兄们，跟我上！”拜占庭守将最后深深地看了云昊一眼，戴上头盔，拔出自己的战斧，大叫一声，率先冲上。

跟在他身后的，是数以千记的拜占庭帝国士兵。

在刚刚过去的那个血腥之夜，他们眼睁睁看着一名又一名的同袍，倒在了友军的火力之下，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但他们又知道，这一切怪不得唐军，所有罪恶的始作俑者，都是该死的大食人，是他们俘虏了自己的战友，是他们驱赶自己的战友执行必死的任务，是他们践踏了拜占庭帝国美丽的疆土，破坏了大家安宁富足的生活！

“去死啊啊啊啊！”可以说，现在的拜占庭人，已经是一支不折不扣的哀兵，当仇人黑衣大食终于出现在刀斧能及的地方，他们立刻红了眼睛，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噗！噗！噗！”

一时间，城头之上，喊杀震天，到处都是利刃砍入人体的闷响，瘆人无比。

两军交锋的前线上，顷刻间血流成河，变成了绞肉机一般的屠场！

泼洒的血液不但染红了城头的白石，甚至连吸饱了血液的地面，都无法再承受更多的血水，一道道红色的瀑布，顺着城墙的立面流淌了下来！

至少在云昊的记忆中，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肉搏战，他已经习惯了利用压倒性的火力欺负人，今天，才是第一次看到了冷兵器时代的真实战斗场面！

在带领唐军撤离城墙的过程中，他就看到不止一名拜占庭士兵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哪怕利刃加身，也要拖着敌人一起上路，用刀砍，用投枪戳，就算失去了武器，也要用拳头、用牙齿、用头槌，一直奋战到吐出最后一口气，流干最后一滴血！

“看来就算一个帝国已经日薄西山，但他们的军人，也一定是最后腐化的啊！”

云昊感慨了一声，随即大声催促身边的唐军将士，“快！快！珍惜拜占庭朋友给我们争取到的时间，在城墙失守之前，我要看到你们全部进入预定的作战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