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事?”
“抚帅,江南藩台陈如海陈公,上月二十五日晚,在官署暴毙。根据军情局东南组的情报,陈公极有可能是被人下毒毒死的。”
“什么!”岑国璋噌地站起身来。
“这些混蛋,竟敢下这样的毒手!陈公身边的护卫和亲随呢?都是死人吗!”
“大人,据急递过来的情报说,是长林侯与袁可立在江宁联手设宴,请了陈公。陈公吃完饭后,当晚吐了血,知道情况不好,连夜赶回了苏州城,同时派人把苏先生请了过去,交待了后事,第三天晚上才身故。”
“慢性毒药。”
“是的,珐兰西请来的化学家薛丁鄂,还是位医生。他初步检查后,怀疑毒药是从紫葵草的化合物。”
“紫葵草?”
“是的抚帅,情报说,紫葵草是生洲北大陆特有的植物。薛丁鄂来大顺之前,听说因吉利有人开始生产这东西。”
“因吉利!陆成繁通过西关商会,跟因吉利人打得火热。还有这袁可立,他怎么掺和进去了?他可是覃北斗的人!”
岑国璋嘴里念道了几句,抬头问道:“后续事态的情报还没传过来吗?”
“抚帅,还有就是,那次晚宴盛国公府的三公子隋黎檀也在场。除此之外,其余的都还没有传过来。陈公一出事,东南组就紧急把这些消息传了过来,后续情报应该还在路上。”
岑国璋在原地想了想,当即发布命令。
“传令给各部,立即取消助农活动,各自归营,进入到二级战备状态。”
“是!”
接令的潘士元转身就走。
“老爷,我们要回平凉城了吗?”施华洛问道。
“是的。陈公被毒害,意味着旦余琦等人要动手了,东南会有巨变。我要提前做好准备。”
白芙蓉却在一边悲戚道:“陈公被人害死,绛珠妹妹孤苦伶仃,可怎么办啊!”
“芙蓉不用太担心。陈公是锡山世家名门,颇有家产,饿不着绛珠。虽然陈公族人可能会欺负绛珠孤苦无助,图谋家产,可是有澹然先生在,有我们明社在,没有人能欺负陈公的后人。”
说到这里,岑国璋长叹了一口气,脸色极其难看,语气也变得愤慨。
“真是愧疚啊!我们还是没有保护好陈公。军情局东南组,还有杨金水,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老爷,谁也想不到长林侯和袁可立会如此丧心病狂!东南组的人再如何保护,总不能去这种酒宴上去挡酒吧。杨金水远在淮安,有时候也够不到江南。”施华洛在一旁劝道。
“这些我知道,只是心中一时激愤,唉!...陆成繁单独出面,陈公还会有所顾忌和防备,偏偏里面掺和了一位袁可立。这个家伙与陈公是同年,又在都察院一起同事过几年,关系匪浅。居然...真是可恨!”
正说着,天空中突然升起一发信号弹,它拖着长长的白色细尾巴,划破湛蓝的天空,在最高处猛然炸开,绽放成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
紧接着又有两发信号弹陆续升空,在空中先后炸开,绽放成绿色和红色的花朵。
那只苍鹰在固原大地上巡视过一圈,抓到了两只田鼠,饱餐了一顿,又抓了一只肥美的大野兔,准备带回去孝敬老婆大人,却被突如其来的信号弹吓了一跳,差点连爪子上的兔子都丢掉了。
不过这是一只有经验的苍鹰。
平叛大军,包括平凉城北大营里的新兵,多次在崆峒山、六盘山等地进行演习拉练,时不时地会打几发信号弹,见多了也就不见怪了。
苍鹰摆脱最初的惊慌,抖了抖翅膀,调整了飞行姿势,确定方向无误,继续它的归程。只是它惊奇地发现,在身下的灰褐色大地上,无数的黑芝麻从农田地里涌出,他们在田间小路上汇集成一条黑色线条,又在官道上汇集成一条更粗的线条。
成百上千条黑线,布满了整个陇上大地。此时的陇上高原,仿佛有了生命,那些水渠是它的血管,这些黑线是它的脉络。它仿佛是沉睡数千上万年的巨人,抖动着,打着哈欠,准备醒来。
上万士兵从田间涌出,他们或者步行,或者骑马,如同无数条溪流,汇入大江大河,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归到了湖泊,他们各自的营盘里。
岑国璋一家五口人,也很快回到了平凉城。
家也没回,岑国璋就直接去钦差行辕,等待更新的信息,等待从各地被召唤回来的部属。
“抚帅,陈公就这么被人害了?”唐峻来还不敢相信。
“是的,确定无误。”
“他们怎么敢!陈公不仅是天下名士,还是当朝名臣,他们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下手?”
“狗急跳墙,旦余琦等不得了,陆成繁也不想等了。”
最先赶来的是岑毓祥,他去年八月移驻西安,跟某些势力派来陕西的探子斗智斗勇,正好有事要回平凉禀告,就赶上了。
“抚帅,东南组的急报送到西安,我顺路给带来了。”
岑国璋接过岑毓祥递过来的信封,拆开火漆封印,掏出里面的文卷。
“是澹然先生的亲笔信。”
岑国璋一目十行看完,气愤地把信纸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该死的东西!”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深吸几口气,舒缓了情绪,这才慢慢地说道。
“澹然先生在信上说,基本确定是陆成繁下的手。第二天陆成繁就不知所踪,同时在长林侯在湖州的老宅子,长林侯夫人也消失了。袁可立极可能是被陆成繁利用,但也有可能是顺水推舟。朝中不少人眼馋陈公的位置。真是利欲熏心啊!”
听到这里,唐峻来和岑毓祥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抚帅,这是不是意味着旦余琦要起事了?”
“肯定是。只是衢州隔得远,就算是有事,消息也在路上。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有紧急预备方案。一旦事态不对,白石先生会立即赶赴松江府,与澹然先生汇合。南宫也会立即回明州。江浙各地的商号、转运社等明面上的人员,都会紧急向松江和明州两地转移。钱财丢了,还能挣回来,人要是死了,就活不回来了。”
听岑国璋说了这些安排,唐峻来和岑毓祥都舒了一口气。
等了三天,王审綦、罗人杰、岑国宾、晁大雄、刘载义、彭千寿、岑毓凌、岑毓山、岑毓资等部将,快马加鞭从各自驻地赶了回来,与一直驻在平凉的薛孚、杨宗烈、岑毓祥、唐峻来一起参加紧急会议。
而杨宗勋、张志平、王贵、岑德光等人,留在灵州、宁朔前线,以防万一。
岑国璋叫岑毓祥把情况细说了一遍,会场一片寂静。
“抚帅,东南有变,到后面怕是要叫我们出马才行。”罗人杰自信满满的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把灵州和宁朔拿下,整饬好马步两军,随时待命。”
“没有那么简单。”王审綦摇摇头说道,“根据以往的情报,为了旦余琦这条大鱼,各方势力筹谋了这么久,现在机会来了,怎么可能会轻易落到我们手里?”
“他们想贪这份大功,也得有真材实料才行。以前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守备营、卫镇军,哪路人马不是软脚蛋,最后还得我们出马。不想又便宜我们,难不成调北三河、黑水、热海、葱岭的边军。”
说到这里,罗人杰语气变得尖酸刻薄,“等这些边军赶到东南,会不会重演甲申之变那一幕!那大家就不是赶来平叛的,而是赶来奔丧的。”
会场里一片嘻笑。这几年,明盟兵强马壮,又牢牢地把住了几处地盘,很多人的心,都野了。
“人杰!”岑国璋出声呵斥了一句。虽然在坐的都是自己人,但表面功夫还得做一做。
“殊同,你来说说。”岑国璋点名道。
“抚帅,诸位同仁,根据这两年的情报,朝廷还是有平定旦余琦叛乱的实力。”
薛孚的话一出,会场变得无比地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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