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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来讲,质子府内的质子不可以随意出行。

但赵维桢派人上下打点过看守和护卫,她提出要带公子政和公子丹郊游,看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春去秋来,邯郸城外正是秋收的季节,呈现出别样的欣欣向荣。

这可把燕丹乐坏了。

一下马车,他就一头扎进了田野边抓蚱蜢,男孩往杂草堆里一弯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着。

而嬴政的心思却不在麦香浪浪、牛羊牧人的风光上。

“阿政,快来!”

几步开外,燕丹手中抓着蝗虫喊话,嬴政却是转头看向了远处的赵维桢。

今日魏兴不在。

赵维桢正与蒙毅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什么,而平日里,只要维桢夫人出门,魏兴作为吕府管家是一定要随同的。

出什么事了吗?

“阿政!”

“来了。”

嬴政这才应了燕丹的呼喊,同样跑到草地里。

他们在外面玩到中午,赵维桢吩咐下人在草地上铺了个毯子,把事先准备好的瓜果、糕点等等吃食端上来。乡里乡间,显然维桢夫人也懒得顾及礼仪,索性带着他们野餐。

直到此时,魏兴才姗姗来迟,一打照面,就把一份帛书塞到赵维桢手里。

赵维桢一边把手中的果子分给嬴政,一边侧头去听魏兴低语。

嬴政离得近,刚好听到了“公子偃”的名字。

男孩立刻警惕起来。

“夫人。”

待魏兴匆忙离去,嬴政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赵维桢的衣角:“可是出事了?”

赵维桢:“……”

迎上嬴政担忧的神情,赵维桢很是无奈。

她已经尽可能拿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了!

可是小嬴政的心思不是一般的重,即使赵维桢自诩做的很好,他还是看了出来。

算了。

瞒不住就不瞒,也别让他自己瞎想担心。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维桢干脆把已经收起来的帛书展示给嬴政看。

四岁的嬴政虽认识不少字,但也没到能读懂长篇信件的地步。赵维桢展示归展示,还是选择出言讲述前因后果。

“近日以来,有人对我家阿父说,有办法协助政公子你出逃邯郸、回到咸阳。他号称自己门路很广,暂且不要对外声张,以此换取了我父亲的信任。”赵维桢说:“我派人查了查,实际上,这人是公子偃派人指使的。”

嬴政闻言大惊,猛然抬头。

赵维桢却是扬起一个笑容回敬他的慌张。

公子偃,说的就是当今赵王的三儿子,之前指使郭开打架的赵偃。

还得感谢吕不韦,他轻飘飘的一封信,让赵维桢立刻警惕起来。

要说树敌,那可太多了。邯郸城这么多人,赵维桢是提防不过来的。

但酒肆的竞争对手,再怎么闹也不会闹出乱子来。要说赵维桢得罪的要紧人物,那就只有赵偃一个。

所以赵维桢两头着手,一头派下人盯紧父亲近日动向,另外一头则是魏兴亲自出马,去调查赵偃。

没想到,还真就让赵维桢查出来了。

赵偃倒也是厉害,年纪轻轻,就在先秦时代无师自通,学会了钓鱼执法。

而且他的计划有模有样,父亲基本已经上钩了。他与对方相约,三日之后在府上秘密见面,商定带嬴政逃离邯郸的时间、地点和方式。

要不是吕不韦写信……

赵维桢简直不敢想是什么后果。

本来这事与嬴政无关,她不想告诉他。

但现在既然小嬴政已经察觉了,干脆就别放过这个机会,再讲点其他方面的知识好了。

“政公子。”赵维桢也不着急,她满不在乎开口:“你怎么看待公子偃?”

“我……”

显然,赵维桢不紧张,嬴政却很紧张。

他知道郭开背后撑腰的是赵偃,不免生气起来,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是威胁。”嬴政认真回答。

“是么?”

赵维桢笑吟吟地说:“可是我觉得,公子偃是个好人呢。”

嬴政震惊地瞪大一双凤眼。

“想想看,公子偃身边的朋友,不是比他年纪小的,就是比他等级低的,这些人肯定会因为年龄和等级而对他阿谀奉承。像你、像丹公子,不对他谄媚逢迎,便要挨打,这是一名王室后代理应做的事情么?”

说完,赵维桢又抖了抖手中的帛书:“他能做出设计陷害的事情来,就证明公子偃还挺聪明。然而好端端的头脑,却用在陷害平民的身上。公子偃长大后,难免要为赵做事,而如此心胸狭隘、虚荣尖酸的赵人,对秦来说,难道不是个好人?”

嬴政:“这……”

“那谁对秦国来说,是坏人呢?”

赵维桢又说:“公子偃的哥哥,赵太子春平侯,正在秦国做人质。据说他头脑聪明、为人刚正,赵廷上都夸他会是未来的贤君。春平侯能把赵国治理强大了,所以他是秦国的坏人。”

嬴政立刻明白过来:“若我是太爷爷,我就把春平侯扣在咸阳,不让他回来。”

赵维桢喜笑颜开:“对咯!”

嬴政得到认同,继续思忖一番,说道:“还要想办法扶持公子偃成为下一任赵王。”

赵维桢:“没错。”

“我……明白了。”嬴政若有所思:“原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而且你为秦国公子,你应该站在秦国的角度,而非个人的角度去看待事情。”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原本的嬴政,还因为赵偃的行为而心生愧疚。

若非是他,维桢夫人也不会得罪赵偃,更不会借着他的由头陷害夫人的父亲。

但维桢夫人本人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如此一说,嬴政顿时也转过弯来了。

公子偃害人,是因为公子偃人品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身为秦人,嬴政应该期待他变得更坏一些,能够早日败坏赵国呢。

想通之后,嬴政的心里好受许多。

“之前夫人提及郭开时,”他又思忖道,“说要‘助纣为虐’,也是这个意思吧?”

赵维桢不禁汗颜:她就随口说了个成语,怎么一个两个都记住了呢!

感觉自己抢夺了司马迁大大的创作怎么回事。

不过,嬴政懂得举一反三,赵维桢还是很高兴的。

“没错。”

她重重点头:“我啊,巴不得早日看到赵偃为王,郭开为臣的场面。”

而且……

赵维桢念及此处,思路陡然开阔一些。

别说,还真可以操作一下。

她虽然不是秦王,但她的便宜老公可是吕不韦!他远在咸阳,放几个谣言让春平侯与驻秦的赵国使臣产生嫌隙,再找几个能贿赂的赵臣走动走动,说说春平侯的坏话,不是什么难事吧?

“夫人?”

嬴政见她走神,不免好奇:“夫人在想什么呢?”

赵维桢回归现实:“想到我家那个龟儿子总算又能派上用场啦!”

嬴政:????

他还想再问,话尚未出口,跑去玩耍的燕丹终于回来了。

“阿政,夫人,看看这是什么呀!”

燕丹不仅自己回来了,六岁男孩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看似不过出生没几日的小羊羔。

赵维桢一抬头,看到原处一位牧羊人正停下来,陪着笑容看向活蹦乱跳的燕丹。

刚出生小羊羔温顺且乖巧,趴在燕丹怀里一动不动,瘦小纤弱的生灵不免让两个男孩纷纷怜爱起来。

“可不可爱?”

燕丹把小羊羔送到嬴政面前。

嬴政的表情没那么夸张,但眼神也是软了软:“嗯。”

燕丹顿时喜笑颜开,他又跑到赵维桢面前:“夫人,小羊可不可爱?”

赵维桢:“可爱。”

她又瞥了一眼远处的羊群,只见大部队里基本都是成年羊,羊群惬意吃草,用尾巴驱赶蝇虫,不少公羊的羊oo赫然映入赵维桢视野。

赵维桢:“……”

原来吃下去的羊肉膻腥,是有原因的。

——这个时代的羊,他不骟啊!

赵维桢忍不住风中凌乱:她只知道古代的猪品种不好,也不骟,所以味道腥臊。原来羊也不骟的吗!

她再次看向燕丹怀里的小羊羔,顿时眼神都不一样了。

刚出生的小羊羔没有发育,味道应该不至于这么膻吧?

可爱归可爱,但也一定可口!

“快快。”

魏兴不在,赵维桢一把抓住身边的蒙毅:“麻烦郎君拦住牧羊人,买下他所有未成年的公羊送到酒肆去!”

蒙毅:“未、未成年?”

赵维桢说话之间,已经站了起来。

她立刻想好了如何对付公子偃又不让他在赵王面前失势挨训了。

赵维桢:“呃,就是羊羔!快点,今晚的晚饭,酒肆的新招牌菜,我的安危未来就靠这群羊了!”

蒙毅:??

怎么一群羊就和孟隗夫人的未来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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