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回到药谷。

他来到湖边，绕着湖边转了转，再以清澈清凉的湖水洗洗脸，心脾皆沁。

踩在茵茵绿草上，呼吸着清风吹拂着湖水的清凉气息，不仅肺泡，周身所有的细胞仿佛都在舒服的叹息。

他长长伸一个懒腰。

山谷石壁上，鲜花摇曳，绚丽多彩。

碧空如洗，白云朵朵。

一切都美不胜收。

这才是生命的真正美好滋味。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必再为自保的力量而奔波了，只想舒舒服服的躺着。

药谷里的活有法宁干，自己只需在一旁指点，不必亲自动手。

喝喝茶，赏赏花，种种药，再逗逗宠物，何等的惬意美好？

他畅想着，溜溜达达漫步于湖边。

法宁正在埋头锄草。

锄头跟他胖壮的身子一比，好像一根火柴似的。

轻轻一搂，泥土翻滚，轻松之极。

法空绕湖转了十圈，开始计划着在湖上建一个小亭子及两条回廊。

这是莲雪当初提出的一个想法：在湖中建小亭，在亭里喝茶会更赏心悦目。

他觉得是时候实施了，回到桌边煮了一炉茶，扬声招呼法宁。

法宁干得起劲，说不渴。

法空没勉强，轻啜一口茶茗，透过氤氲的热气，悠然观察四周，暗自可惜莲雪不在。

金刚寺的伙头的手艺实在太差，重油重盐，让他实在难以下咽。

生活难免还是有不完美的。

“呵呵……”一声长笑响起。

法空听到这笑声，面露无奈神色。

楚煜已经到了山谷口。

他一踏入山谷，顿觉温暖如春，忍不住笑道：“好地方啊，法空。”

“楚兄，请进吧。”

“好地方啊好地方，真是好所在！”

楚煜沿着湖边往里走，一边打量四周，嘴里啧啧赞叹。

他来到法空近前，合什笑道：“可真是会享受！”

法空伸手请他入座。

陆玄明与赵怀山在楚煜一左一右，孟朝阳三个护卫则站在后面。

法空瞥一眼陆玄明，露出微笑。

陆玄明的身份在金刚寺太过敏感了，他竟然还敢过来。

“法空，怪不得不想去神京呢，这里确实不错，快赶上王府了。”

法空摇头：“楚兄你又来了……”

逮着机会，楚煜就会催他尽快去神京。

“可是母妃的病情紧急，前一阵子又得了风寒，实在是……”

法空叹一口气：“罢了，今天就出发。”

他对神京很忌惮，总想拖延。

每拖延一天，便有一百九十二天的寿元，便可以在时轮塔里练上一百九十二天，修为便能增一分。

虽然现在被金刚不坏神功卡在天元罡气境，可境界卡，修为是不卡的。

每多练一天，罡气精纯一分，比起神元境来，只是没有精神力量夹杂其中而已。

况且还有很多奇功可练，如五行遁术，如天诛神剑与奔雷神剑，等等。

神京高手如云，藏龙卧虎，谁知道有多厉害的高手，修为越强越有安全感。

现在王妃病重，看来是拖不得了。

“好和尚！”楚煜大喜过望。

他说话之际，不停的看向左右。

法空笑笑。

知道楚煜是在寻找宁真真：“宁师妹没来。”

楚煜难掩失望：“想见宁仙子一面，当真不易。”

“见不如不见。”法空道。

楚煜神色坚定：“法空，你不必多劝，我如果真的就这么退缩，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当断则断，才不会后悔一辈子。”法空摇头道：“明月庵的心法你该知道的。”

“……我一定要试试的。”楚煜肃然道：“当初母妃便是父王苦苦追求才最终娶到手的！”

法空笑笑：“我不知道当初王妃是怎样的，但明月庵的心法是绝不会动情的，纵使你是天人降世也没用。”

“精诚为至，金石为开！”

“唉……”法空摇摇头，双手结印，迅速诵一遍清心咒。

清心咒现在的层次极高，诵持时间更短，三次呼吸一遍。

虚空有玉瓶倾泻下冰冷的玉浆，注入楚煜脑海。

他头脑一清，心也跟着宁静，处于一种绝对寂静的奇妙状态。

法空道：“这般状态下，你可会动情？”

楚煜盯着法空。

头脑清明，思维如电，观察变得细致入微，甚至目力也变得敏锐锐利。

他能看到法空的细微表情，眼神的细微变化。

脑海里瞬间浮现数个念头，推测法空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要打断自己的念想？

是为了自己好，还是为了宁真真好？

法空是把自己当成小王爷，还是真心当成朋友，还是只是纯粹的利益之交？

诸多念头纷涌而至。

却彼此互不干扰，每一条都清清楚楚。

他觉得自己这一刻变得聪明了太多，对人心观世间的认知也更深刻。

这便是真正的智慧吧？

法空是不是一直处于这般奇异状态，所以能一直保持沉静从容？

法空道：“我这清心咒只是初阶，比起明月庵的心法差了很多倍。”

他继续说道：“心如明月轮，浮云遮不住，遍照人世间，宁师妹是时时刻刻处于那般状态下的，你觉得还会对你动情吗？”

在这个时刻的楚煜，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对自己的认知也更清醒。

自己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三子，在王府里说不上话，相貌俊美却失之阳刚，资质太差，武功修为太弱。

自己对一般的女子可能有吸引力，恐怕并不能入得了明月庵这样的顶尖宗门之眼。

如果宁仙子时时刻刻处于这样状态下，看到自己时，恐怕看到的不是自己的真诚与爱慕，而是推测自己是贪慕美色，还是别有用心？

这般奇妙状态下，看感情，就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得可以忽略。

他忽然间心灰如死。

法空看到他神情的变化，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缓缓道：“看来楚兄你悟了。”

“是啊，悟了。”

楚煜抬头看一眼碧空，白云数朵，悠悠自在。

法空道：“楚兄不必谢我。”

楚煜冷冷瞪他一眼。

法空打破了他最美好之物，他现在只有恼怒。

法空轻呷一口茶。

自己功德无量，对得起莲雪的信仰。

楚煜再怎么说也是皇家贵胄，由皇室排挤打压那没问题，外人折辱那就麻烦了。

皇室的威严岂容侵犯？

随着魔宗六道的归附，大乾朝廷越来越强势，皇家更是如此。

两人闹僵了，朝廷说不定会打压明月庵。

而明月庵傲气刚烈，岂能容得朝廷如此，说不定就要闹大。

“罢了罢了，就权当做一场大梦。”楚煜长长叹一口气，彻底放下。

这一刻，他惆怅若有所失之余，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法空抚掌笑道：“楚兄英明。”

“唉……”楚煜摇头：“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你才真正厉害。”

法空微笑：“我们歇一歇，就上路吧。”

“好！”楚煜精神一振。

处于清明状态下，他对儿女私情便淡了一些，想到了母妃，一切都要放后面，母妃的安危是第一位。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楚煜起身：“可以吧？”

“好。”法空缓缓点头。

既然已经决定，那还是速去速回，免得横生枝节，真误了王妃的性命。

“法空，你该换一身袈裟。”

“我没袈裟。”

“我来给你弄一身吧。”

法空摇头：“此去越不引人注意越好，不如我们分头行事。”

“嗯——？”

“我自己去神京，兵分两路在神京城内汇合，如何？”

楚煜道：“你认得神京的路？”

法空笑道：“楚兄不必操心这个。”

“何必这般麻烦？”楚煜道：“我们赶路是很快的。”

法空道：“还是分开的好。”

他觉得楚煜身为小王爷，总是沾染因果的，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还是避一避为妙。

楚煜没好气的道：“我身上有晦气不成，让你如此？”

“……好吧，那便同行。”法空无奈。

——

在他们一行离开金刚寺之际，法宁悄悄送了一封信到明月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