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里,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批阅吏部尚书詹徽呈上来的奏折,蒋瓛站在一旁好似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的保护者皇上的安危。
朱元璋越是批阅奏折,越是烦闷,因为大部分的奏折都在上奏同一件事,便是两广由于去年出现的蝗灾,导致了今年粮食短缺。
不少的县城里已经因为这件事,出现了饥荒和暴动,其中尤以广西黄世铁为首的山寇,正在逐渐壮大,规模已经达到了两千余人。
而现在,不光要镇压这些聚众的民众,还要面临两个巨大的问题。
第一便是快速的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不然再这样下去的话,便会造成流民四处流窜,原本的地方人口流失太多,最后变为荒地。
而第二点则是要控制住流民的变迁,因为一旦流民变迁,很容易便会被黄世铁等人吸收,继续壮大山寇军的威力。
但朱元璋并不怕壮大的山寇们,而是害怕流民会饿死在街边,一旦人死的太多,便会出现人吃人的情况,这种情况只需不到两三个月,便会出现大规模的瘟疫,只要瘟疫一出现,便是天下动荡。
洪武十四年,以铲平王为首领的山寇团队,便将天下搞得民不聊生。
最后只能派南雄侯赵庸前去血腥镇压,屠杀了八千余人才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而不到两年之间,洪武十六年又冒出来一个,以顺天王为首的山寇军,直接打败了明都指挥同知戴宗仁率领的军队。
直到命申国公邓镇,为镇南大将军率兵征讨,俘虏无数的平民,才得以平息战乱,唯独可惜的是没能抓到首领顺天王。
朱元璋是一个重农抑商的人,由于年轻之时恨透了贪官污吏,所以开国以来大多的优待都给了农民,也懂得农民的心。
最近的两次血腥镇压,死伤无数平民百姓,这让朱元璋十分的痛心,自己并不想这样,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蝗灾大旱都是天灾,自己虽然被称为真龙天子,但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介凡人,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这些事,所以只能残酷的镇压,以保大明江山。
正当朱元璋烦闷之际,刑部尚书杨靖走了进来。
“杨靖,你今日来此又有何事向咱禀报?”
朱元璋坐直了身子看向了杨靖。
杨靖面色有些难堪,扭扭捏捏的说道:
“今日秦淮河畔上醇香酒楼有一富家公子,吊打细民,情节恶劣,正巧被路过的戴原礼戴太医看见。
戴太医为了维护大明诰之威能,便将那富家公子带到了大牢。”
朱元璋冷哼一声,淡淡回道:
“戴太医做的没错,大明诰写的很清楚,吊打细民,要受挑筋挖膝盖之刑。
你身为刑部尚书,这东西还要来问咱?”
杨靖用手抹了一把汗,随即颤颤巍巍的说道:
“可…可是…”
朱元璋眉毛一挑:
“可是什么可是?”
杨靖声音很是紧张:
“可是那富家公子,是江夏侯周德兴之子,周骥。”
朱元璋听到杨靖的话,眉头紧紧的扭在了一起,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眼中杀意顿现,看向了杨靖说道:
“那就更好办了,也不要挑筋挖膝盖了,身为超品诸侯,居然不能好好的教养自己的子孙后代,那就让我来替他们教养教养!”
朱元璋在龙椅的案台上,挥笔疾书,随即将纸递给了一旁的蒋瓛,交到了杨靖的手上。
杨靖接过一看,便看到了几乎让自己昏厥的一行大字:
“命江夏侯周德兴之子周骥,前往奴儿干都司苦役三十年,期间不得逃离奴儿干都司,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一段简短的话,让杨靖后背湿透,奴儿干都司乃是苦寒之地若是流放到那里,无异于是酷刑,别说三十年了,仅仅两年的时间,就能让人冻死在那里。
但杨靖去不敢多说半个字,皇帝的脾气自己是知道的,若是违背命令,说不定自己也要跟着周骥一起去奴儿干都司。
杨靖叹了口气,高声喊道:
“遵旨!”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
“杨靖,你不要担心,大胆的去做,若是周德兴敢找你麻烦,那就让他来找咱!
好了,你下去吧。”
杨靖刚要退下,一旁的吏部尚书詹徽伸手将杨靖拦住:
“杨大人,请先不要走。”
杨靖见到詹徽拦着自己,有些不解,便开口问道:
“詹大人,请问有何事?”
詹徽微微一笑,随即看向了朝堂之上的皇上,轻声说道:
“皇上,江夏侯周德兴现在正在闽地练兵,筑城抵御倭寇的入侵,而周德兴是老来得子,此时若是将其子流放,自然不是个好的办法。
毕竟闽地此时是重中之重,决不能让周德兴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
詹徽是朱元璋身边的大红人,是朱元璋一手提拔起来的,洪武十五年高中秀才后,便成为了正七品检查都御使,之后每过一年便连续高升几次,到了洪武十七年便升任为正二品的左都御史。
这种人才,朱元璋是极为爱惜的,所以在上一任吏部尚书赵瑁被郭桓案所牵连被杀后,詹徽便担任了这六部尚书中职位最高,权利最大的吏部尚书,代管百官。
所以朱元璋听到詹徽的话,略一沉思,觉得也有些道理,毕竟周德兴正在外练兵筑城,自己若是现在就把周德兴的儿子流放了,那周德祥必然就会搞得小动作了。
虽然自己身为皇帝并不怕周德兴搞这些东西,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詹徽,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周骥在街上吊打细民,已经是触犯了大明律法,咱若是不惩治,岂不是让众人觉得我包庇周德兴?”
詹徽不愧是朱元璋提拔而出的,必然也是心狠手辣,善于玩弄权谋之人,见大殿中只有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和刑部尚书杨靖在,并无他人,便开口说道:
“皇上不必担忧,周骥只是因为吊打细民而被流放,周德兴自然会觉得自己身为江夏侯没面子。
但若是被别的事,导致的问题那他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周骥年龄也不大,就让这杨大人带他去宫里转转,到时候随便拉两个宫女,陪他玩耍。
到时候以在皇宫中,和宫女**的罪行,将其处死,周的形式绝对不敢多说半个字。”
詹徽的计划阴毒至极,但却实实在在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朱元璋听后,看向了杨靖,随即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杨靖听到了詹徽的计划背后都被汗水湿透,总算知道了詹徽为何能在几年之内,从秀才登上了吏部尚书的职位。
杨靖见皇上给了自己权利,也不好在说什么,点了点头,退下了朝堂。
朱元璋见杨靖走后,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蒋瓛问道:
“蒋瓛,皇太子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有没有查到最近有谁经常出入过孝陵?
谁又持有大量的金子?”
蒋瓛站在一旁如同是蜡像一样,但听到皇上的问话,当即开口说道:
“皇上,我已经让手下的人调查过了,从皇太子下葬的那天开始,在到二七那天结束。
出入孝陵最多的人有三个,分别是凉国公蓝玉,西平侯沐英,以及燕王朱棣。
由于这三人的身份都较为特殊,所以并没有调查出来什么问题。
而金子那方面就更难查的出了,一来我们为了大明宝钞的流通,限制了金子与银子的流通。
二来上次胡惟庸和李善长的事,秘密收回了许多的胡惟庸的金锭,这两件事使得流通的金银很少。
现在大部分流通的也都是平民百姓的月奉与大额的交易。”
朱元璋听到蒋瓛的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因为自己知道,蒋瓛说的这两件事,确实没办法继续查下去,毕竟沐英是自己的养子,蓝玉是自己的大将,而朱棣是自己的四儿子。
大明宝钞又是自己一手造下的孽,这个货币系统的失败自己是清楚的,但却又不得不这么做,真是让人头痛。
思考了半天,朱元璋的目光便看向了那坛杨靖来的酒,心里无尽的悲痛:
“大儿子,你还活着吗,如果你还活着,能不能回来看看咱?”
朱元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即指着那坛写着三碗倒的酒,对蒋瓛说道:
“蒋瓛,派些人看着点杨靖,不要惊动他,因为咱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这块布了。”
“好的,陛下。”
蒋瓛点了点头,向着奉天殿外走去。
朱元璋见奉天殿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在,便看着酒坛上的绸缎,眼泪顺着眼眶喷涌而出,除了朱标下葬的那天,这是他第一次流泪。
并不是不够思念,而是因为自己是大明的帝王,眼泪这种珍贵的东西。必能轻易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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