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盛夏,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般的太阳毫不留情的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官道上,稀疏走着过往的行人,那木轮马车,也不时吱呀吱呀的发出声响。官道两旁。都是绿油油的稻田,风一吹,稻香四溢。
陈远和袁彬各骑一匹枣红马,在官道上时而缓缓而行,时而挥鞭疾驰,陈远是小时候学骑过马,虽说现在虽还谈不上有什么高明的技巧,不过已能掌握,不至于摔下来。四个飞鱼服锦衣卫跟在他们后面。
袁彬策马在他的身畔,笑吟吟道:“陈兄,似乎不善于此道。”他指的是骑马。
陈远减缓速度,甩了甩束头发贴在脸上的发带,道:“让百户见笑了。”却是对袁彬的态度好奇了,他接触这几次,他都是冷冰,仿佛毫无感情的机器一样。
袁彬知道陈远的想法,这样的神情他见得多了,笑道:“怎么,陈兄以为,我们锦衣卫都是那种地狱罗刹似的,见了谁,都要做个阎王爷,让小儿听闻都吓得止住哭啼呢。”
他们一路行走,行人都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袁彬叹了一口气:“世人只知道我们凶残、狠厉、好杀。可是他们哪里知道,为了获取一份情报,我们深入不毛,行走山林。无论是国内的臣民还是国外鞑靼、瓦剌,西南的安南,总是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我们刀口舔血,藏冰卧雪,就是为了明确信息,能够让国家在他们来犯的时候提前做好准备。”
陈远默然,他知道,看人不能片面。锦衣卫名声烂的原因说白了就是为朱家服务的,朱棣讨厌那些建文旧党,让他们到处罗织罪名,杀头的杀头,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再加上上一任都指挥使纪纲本人阴狠毒辣,陷害忠良,结党营私,锦衣卫才让人闻之色变,人人痛恨。
陈远喟然道:“袁百户说的是,世人只知道毒药是毒药,却不知多少毒药都是补药和解药呢。”
袁百户一怔:“陈兄这个比方倒十分有趣。”随即又呵呵道,“陈兄这就不够意思了,我叫你兄弟,你却称呼我职位。”
“这?”
袁彬不悦:“都说读书人文绉绉,莫非陈兄嫌弃我是粗汉,不屑与我相交吗?”
“哪里,哪里,袁兄,那在下就高攀了。”
袁彬这才转不高兴为笑容。
陈远刚才一直在想那个病恹恹的郡主是不是赵王的女儿,他知道,在明朝,很多皇帝不得宠的子女是没有封地和封号的,何况这个小女孩还不是朱棣的女儿,应该没有册封,但毕竟是朱家的女儿,身份尊贵,遂好奇的问:“袁兄,向你打听一件事,赵王让我去见一个小女孩,袁兄应该知道吧。”
袁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袁兄,难道她是赵王的女儿?”
袁彬神秘的道:“陈兄,赵王都说了,叫你不要多想,不要多问,我可不敢私下告诉你,你啊,往后会知道的。”
好吧,陈远只好把疑问留在心里。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江宁。
来到董府,让陈远汗颜。他们一家人在大厅里,几个仆人吓得远远的站着,赵氏和汪氏扭打在一起,头发凌乱,桌子,凳子早就翻了一地,就连正墙壁的摆的香炉,都掉在地上,燃尽的香棍和香灰到处都是。
赵氏身材肥硕,汪氏身材娇小。赵氏一边撕扯一边大骂“贱人,我儿子死了你也不好过”、“别想骑我头上”,汪氏身材不及她高大,就死死抓住她头发,一声不肯,脸色铁青,不落下风。
董明昌想上前帮忙,被董海喝住:“你还嫌不够乱吗?”
董明燕则在一边垂泪。
袁百户玩味道:“哟,陈兄,我们似乎来的不是时候,是不是等他们把家事处理完了我们再来。”
一声飞鱼服的袁大人发话,两个扭打的妇人停下撕扯,却没有放手,见到锦衣卫,腰间绣春刀,脸色白了白。
董海趁机道:“还不放开,成何体统。”
赵氏和汪氏才恨恨的放开,赵氏哼了哼,汪氏也不敢示弱,董明昌忙上前拉住母亲。
董海收拾了烦乱的心情,上前低头弯腰赔笑:“大人,我等奉公守法,不知道大人驾临,有何贵干?”
袁百户对着自己的手下讥笑道:“怪了怪了,杀人犯的家人说奉公守法,吕庆,你出去看看,是不是太阳打东边落下了。”
董海闻言满脸尴尬。
叫吕庆的锦衣卫朝门外望了一眼,严肃回答:“回禀大人,没有。”
“哦,我还以为会出现什么奇迹呢。”袁百户一脸失望。
陈远在一旁道:“董姑娘,你不是说你哥哥是被冤枉的么,锦衣卫百户袁大人在这里,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向他讲来。”说完暗中朝她使眼色。
董明燕有点蒙,那天陈远说他哥哥可能有冤,她是信了一分,可是杀人属实,这冤怎么伸。看陈远的眼色,又不是在骗她,她知道哥哥的德性,吃喝嫖赌,她不喜欢,但是哥哥出事了,自己怎么得安宁。想念及此,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袁大人,我哥哥平时文弱,平时杀鸡都不敢,哪里敢杀人呢,这事一定有蹊跷,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董海还愣愣的,赵氏见女儿喊冤,马上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也扑通拜倒:“大人,青天大老爷,我儿子被人教唆,对,就是李家二郎那个王八蛋,是他带着我儿子去,去那种地方,所以在路上不小心出了误会。我儿子一直在家勤奋苦读,本本分分经商,绝不是那种人啊。要抓,应该把李家二郎那个王八蛋一起抓了,大人,他才是罪魁祸首。”他在李府受了李元庆的气,回来把他也恨上了。
袁百户对她后面的话自动过滤。董海见女儿和夫人都喊冤了,也拜倒道:“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袁百户一脸怪笑:“怪哉,怪哉,我们锦衣卫都要成为青天了呢。”
“陈兄,你说怎么办?”
陈远笑道:“袁兄,他们伸冤找的是你,可不是我。”
袁白户翻怪眼,埋怨:“你倒会推脱,撺掇来的可是你,跑腿的却是我。”
陈远笑而不答。
袁百户摇头叹气:“罢了罢了,谁叫我就是一个跑腿的呢。”对董海他们道,“你们速速找人写好状呈,把你儿子这些天见了哪些人,有没有得罪什么人,那天发生的情况一一写清楚,若是有冤,本大人自会为你们做主。”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赵氏急忙开口,锦衣卫承诺,她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无论她为人怎么样,儿子都是她的全部,做什么她都愿意。
陈远道:“有劳袁兄了,在下先告辞了。”
袁百户愣道:“这就要走?”
“袁兄,在下可还有任务的。”
袁百户拍脑门:“噢,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大事。”
陈远拱拱手:“告辞。”
将要走到门边的时候,袁彬唤住:“陈兄,晚上第一楼,一起如何。”
“你请客?”
“为何是我,你可是江宁的,你是主,我是客。”
陈远耸耸肩:“没听见穷酸书生么,呵呵,我就是。”
袁百户指了指他,哈哈笑道:“陈兄,你是第一个让我办事还让我掏腰包的人。”
“呵呵,我估计,我不会只有这一次。”
袁百户哈哈大笑,道:“很好,陈兄,晚上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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