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坏江山社稷?陈远连个正经官名都没有,在朝堂的日子,连五天都不足,怎么当得起罪名,卿家未免说的太过。”朱棣眉头皱起,不耐烦的说道。
郭琎如此言辞激烈,让他更加的反感,陈远就是配合自己演戏,他们针对陈远,不就是针对自己么,不过,朱棣也知道,大臣们对自己的手段肯定有怨气,他是皇帝,皇帝也有无奈的时候,总不能把反对的大臣都杀了,不听逆言,那是真正的昏君,朱棣只想着快些打发了他散朝。
郭琎摆起了架势,呈上奏章。
由小黄门接了过来,递给王振,王振再递给朱棣。
朱棣看也不看,扔在前面的案上。
正在这时候,在那里一直是面露思索神色的杨士奇却出列陈奏。
“陛下,臣有几句话想要奏明。”
别人可以直接不理会,拿话搪塞过去,可杨士奇出列陈奏,朱棣却不得不听,朱棣挥挥手,示意他说。
“陛下,今日郭琎诵读奏章之时,臣也在一侧细听,陛下,郭侍郎所说士人乃大明国本,国家赋税,八成出在贵族身上,太祖所定法度,正是为了维护国本,遏制商人,商人阴险,保护农田,也是为了维护江山社稷的稳定。维护大明的命脉,陈远所说提高商人地位,所为短时间看似得利,却因小失大,坏了根本。”
永乐皇帝的脸色阴沉,心中恼火,怒道:“这么说,放弃安南才是明智之举?”
杨士奇忙跪倒。
黄淮紧急出来帮助老朋友:“陛下,东里不是这个意思,安南已经平定,当时向商人募捐,当然是明智之举,但时事不同,现在国家已经安稳,当思考提高商人地位的弊端。”
黄淮话里有话,既承认了当时政策是对的,又说杨士奇担心的是对的,应该重新思考政策,停止对商人的优惠。
如此见利忘义,过河拆桥的政策,也亏他们这些当政着想得出来了。
见杨士奇和黄淮都出来说话了,郭琎底气更足:“陛下,有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商人可以考科举,让这些阴险狡诈之辈站在朝堂,后果不堪设想啊!”
“陛下,百姓清苦,天子富有四海,商人却占有国家财富,剥削百姓,有违天家仁德之意。”
“陛下,请惩处陈远,废除商人优惠体制。”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等附议。”
大臣们争先恐后的出列奏事,处处都是针对着陈远。
朱棣依旧是疲惫,放眼一览,底下齐刷刷跪了大半,都是针对陈远的,不但太子党,还有许多汉王和赵王的门人,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朱棣冷笑,脸上的怒意也渐渐累计,都察院左都御史刚要出列,朱棣焦躁的喝了句:“够了!”
他虎目扫射群臣,见者无不心惊胆寒低头。
他指着群臣:“什么叫扰乱朝纲,朕看你们才是。你们一口一个田舍儿,不登朝堂,那皇考出身农家,乞讨化缘,是不是更没有资格做在这龙椅上。”
郭琎和其他官员哑口,他们攻击陈远出身低微,朱棣搬出了朱元璋,出身还低,嫌弃陈远,那出身更低的朱元璋,岂不是更没资格?他们哪敢说朱元璋的不是,大逆不道啊。
“陛——陛下,先皇英明神武,独居乾坤,胆识过人,就算在草莽,也不乏英气。陈远是何人,岂能与先皇相比。陈远阴险狡诈——”
“住嘴,朕看你们才是阴险狡诈,提高商人地位,是国家危难之时,他们捐出银两,解燃眉之急,朕亲口允诺,颁布诏令,现在要朕收回诏令,让朕失信于商人,失信于百姓。陈远为百姓操劳,今年以来,红薯推广,赋税多了三层,商人繁荣,赋税不减反增加,你们当朕都是瞎子吗?”
这一番话,说得郭琎张大嘴巴,刚才一腔热血,眨巴了几下,说不出来。这如何反驳,他只是吏部侍郎,商业繁荣,国家赋税增加,百姓收成增加,他根本不知道。他张大嘴巴,望向夏原吉。
“夏元吉,你说说。”朱棣指着一旁默不作声的夏原吉。
夏原吉见躲不过,轻咳了一声,道:“回禀陛下,今年秋收正在进行中,据各地估计,今年农业税收,至少增加三层。至于商业税,大小地方,商业贸易往来频繁,虽然减免了赋税,但总的来看,竟比去年增加了两层以上。”
话音刚落,满朝震惊,他们有的压根不知道,有的只是略知一二,夏元吉说出来,压根不会骗他。如果真是这样,那陈远不但无过,反而功在当代,这下,他们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感觉刚被人狠狠的扇过。
“听听,你们听听,食君之禄,你们,都在做些什么,扪心自问,你们,对得起朝堂,对得起黎明百姓吗?朕早就说过,朕为天子,就当谋天子之政。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宜当同心戮力,协助朕,谋百姓之政,为大明江山出力!倘有作奸犯科、上不能报效君王,下不能安黎民百姓者,依律论处,或有另存异志者,无论其身居何位,都要严惩不贷,绝不相饶。可是看看,你们,心里想的什么主意,朕不清楚吗?”
“微臣惶恐!”大臣们齐刷刷跪倒。
“朕说过,君主代天应物,一旦坐了江山,普天之下都是君主的子民,不能有所偏倚,所有人不得存有私心,一样要予以严惩。”朱棣声音逐渐的拔高了起来,要放在以往,怒气会越来越盛,可这些日子万历皇帝在西苑耗尽了精神,体力精神都跟不上,脾气才,就觉的疲惫上身,无趣的摆摆手说道:“郭琎,降三级,其余今天附和的,罚俸半年,同时登记在案,当以此为警戒,再也犯法,加重处罚。”
郭琎傻眼,本来做好了要血溅朝堂的准备,但怎么也提不起勇气来,早上的傲气早就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苦闷,怎么就不查清楚事实呢,再看看皇太孙和汉王两人敌对的目光,他感觉到自己中了好大一个陷阱,最后的苦自己瘦。
伴君如伴虎啊,他今天才明白,颓然道:“是臣不明是非,臣谢陛下厚恩。”
郭琎认罚,朱棣不想再爆发了,淡淡道:“散朝吧,去顺天府安排的事,压后再议。”说完就转身离开,同时赵王和汉王及皇太孙也跟在后面。
众臣躬送朱棣出门,等永乐出门。众人的眼光却都集中在郭琎的身上,目光或是同情,更多的是愤怒,本来明朝工资就不高,朱棣还管得严,打击贪官,一下罚俸半年,这叫他们怎么生活。
蹇义要离开,王振进来道:“蹇大人,别慌着离开,陛下叫咱来请你,去御书房觐见。”
蹇义微微诧异,不知道朱棣找自己做什么,由王振领着去觐见。
在皇城边缘的一处宅院中,王景弘站在那里随口叙说,坐在边上的小黄门飞快的记录,这边停住口,那边已经是收住了手。
“拿来给咱家看看。”
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王景弘此时也有些烦躁,接过记录的信纸。看了几眼,就把这信笺揉搓成一团丢到一旁,开口说道:“不成,迁都已经花费了巨大的银子,大人要下西洋的心情,可不能缓,如果这么温和的几句,那帮大臣,肯定会拼命的反对,不让大人成行的!必须严明远航的重要性,此事,还得交给锦衣卫去办。”
黄门点点头记上,写了几笔,却忍不住抬头说道:“大人,咱们在这时候提出远航,百官不会答应,陛下会答应吗?”
“你看看最近,郑大人常常看着国外的地图发呆,为的是什么?”
小黄门自然知道:“郑大人的心思在海上。”
王景弘沉默了会,脸上却无悲无喜的淡然说道:“不错,咱们今天的日子是怎么来的,没有大人,咱们什么都不是,咱们不管大臣们同意不同意,都要去争取。”
小黄门应答:“是。”
“你只管写,其他是事交与我。”
“是!”
王景弘说完,陷入了沉思,远洋航行是危险的,船上的一行人也许将再也无法回到故土,他们或因疾病死在异乡,或因风浪葬身大海,或因失事或其它原因永远留在异域他乡,在那里繁衍生息,大明将从此成为他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但是,自己一个残缺之人,在宫中,始终有股闷气,所以,无论如何,他要促成再次下西洋,也许海上,才是自己的归宿。
但是,郑和已经五次下西洋,耗资巨大,财政不可承担,百官早就集体反对,锦衣卫只怕也没有办法,也许,只有他有主意了,王景弘想到这里,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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