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汉王回京的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是太子点头同意的,很多朝臣知道汉王即将回来,等真看到汉王,朝臣议论纷纷,不由得又起了歪心思。
汉王可不是普通的藩王,是陛下的二儿子,也是靖难大功臣,被朱棣评价为最像他的人,朱棣也曾经亲口许诺把太子之位给他的人。
汉王进京,是不是放出了一个大信号,要变天了?
许多大臣就起了心思,谁都想做下一步的从龙之臣。一时间,很多人又开始结交汉王。
太子党自然愤愤不平,向朱棣上书,称述汉王进京的危害,动摇国之根基。
朱棣开始置之不理,大臣越说越激动,甚至在朝堂上扬言要辞官回乡。朱棣冷冷一笑:“想回去吗,那朕都允了,大明人才济济,你不想做了,自有人要做。”
太子党面面相觑,这一下,包括大理寺丞邹师颜、工部尚书吴中等五人傻了眼,他们就这样被朱棣撵回家了,还没反应过来,想要收回辞职的话,可是话已经出口,朱棣都已经批准,后悔也来不及了。
脑袋嗡嗡的,本想逼迫一下皇帝,结果撞了石头,全军覆没,这一下太子党被严重削弱。太子眼见不妙,想要求情,这些都是他的中坚力量,他颤颤巍巍,刚要说话,被永乐一瞪,连求情的话也不敢多说。
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背后都湿透了。
同时,朱棣还下令,把一直在家装病的刘观请了出来,这时候,刘观已经是汉王一党。朱棣派人给刘观传话:“休息够了吗,没休息够就永远休息,休息够了就出来上朝,好好辅助汉王。”
刘观本来就是装病,被朱棣的话吓得肝胆欲裂,永远休息这句话,他差点当场失禁,还好是躺着的,要不然必出洋相,随即表示马上回朝。精神矍铄,再无奄奄一息的模样。
汉王得意洋洋,太子却心如寒冰,感觉自己这个太子要做到头了,心中悲戚。
自古以来,被废的太子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
吴中的府上,后院,院落不大,一色的青瓦粉壁,水磨青砖铺地,影壁上“福禄寿”的砖雕精致有序。院落虽小却也五脏俱全,正房、东西厢房、北厅各三间,屋顶低缓,简单古朴。
吴中也算得上是个清官,为了反对汉王,清正风气,他首当其冲。
今天,杨士奇、夏元吉、吴中、邹师颜等人,围坐在一起,面容苍凉。
吴中愤愤道:“陛下好生糊涂,汉王残暴不仁,只能让这样的人毁我大明江山。在乐安,他把山东搞得民不聊生,皆闻百姓易子而食,白莲教起义,汉王无能,官兵损失惨重,大明委矣。”
杨士奇叹着阻止道:“岳文,小心隔墙有耳。”
吴中手指着天,怒道:“就算陛下诛杀我,我也要说,如今朝中,皇上听信佞臣陈远,东里名声大损,杨浦远在安南,黄淮去了山东,我们被贬,还有谁来维护太子。刘观这个卑鄙小人,王家是太子的人,刘观原来跟王导要好,却突然投靠汉王,奸佞小人,汉王继位,百姓危矣,社稷危矣。”
夏原吉道:“当初陈远被赏赐,陛下不过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就此再无下文,咱们竟没一个人注意。更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城府,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如今根基深厚,听说汉王进京,就是他在出谋划策,祸国乱民啊。”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让蹇宜之出面,才能与抗衡。”
邹师颜拈着茶盖一边轻轻拨着水上茶叶,一边冷幽幽地道:“我早说陈远此人狼子野心,你们现在看到了?蹇义?你们还信他?他原本就欣赏陈远,把他当做门生。他的那个女儿,也与陈远关系匪浅,我看,蹇义巴不得收了陈远当女婿呢。”
吴中也更加生气,声音中几许悲凉:“这个陈远,不把首辅东里放在眼里,让他当众下不来台,趋炎附势,和赵王勾勾搭搭,现在又和汉王打得火热,太子装聋作哑,朝中一班只计较个人前程的墙头草更是随声附和。”
杨士奇没有穿官袍,穿了一袭棉布青衫,头高高挽起,在脑后盘成一个髻,脚下穿了双千层底的布靴,捻须道:“宜之向来稳重,现在太孙殿下不信任他,一直闭门不出,我想他不至于投靠汉王。陈远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他跟我是私事,于公来说,他稳定安南,开疆拓土,红薯推广各地一年来,百姓收成提高了两番,实属少年英才。”
夏元吉诧异:“东里,你。”
杨士奇叹道:“我们饱读圣贤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安身立命,为盛世开太平,为百姓谋福利,陈远在这点上来说,年少有为,是我等不及的地方。我看可以试着拉拢,让他改邪归正。”
邹师颜卧蚕似的眉毛一扬,目光炯然地道:“我冷眼旁观,陈远此人行事,一向正邪难分、善恶难辨,拉拢,呵。罢了,如今我和吴岳文回家耕种,以后朝中,就请杨首辅操心了。”
吴中也颓然下来,说了半天牢骚话,其实心底,他们有什么办法呢。汉王是进京了,他们几个大学士和当朝一品,连个没有半点权力的陈远都斗不过,他们还怎么斗汉王。
剩下的,只有低低的叹息声,等酒菜上桌,他们吟诗喝酒,喝了个酩酊大醉。
蹇府,蹇怡璇的闺房里。
蹇怡璇垂头不语,蹇义脸色铁青。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还知道回来。”
“爹——”
蹇义鼻子都是歪的:“山东路途遥远,兵荒马乱的,你去做什么?”
“爹,陈公子为朝廷做了这么多,他有难,就是我大明的损失,女儿——”
“胡说八道,他有个屁难,老子巴不得他死了才好。”蹇义口不择言,再也没有沉稳的气质,“因为他,太子岌岌可危,东里等人面前我里外不是人,老子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你一个未出阁女子,他已经成婚,你跑去做什么,啊,你是嫁不出去吗?气死老子了。你也不看看他们怎么说我,说什么我要他做女婿,胡说八道,我要是见到他,一定一刀劈了他,啊,劈了他。”
“爹,婚姻大事,女儿要自己做主。”
“不行,以前一直宠着你,任由你,要是不宠你,就直接给你指定一个夫婿,你还敢不嫁,嗯?你都二十了,还小吗?三个月内,看哪个合你的心意,你告诉我,爹为你定亲。”
“爹,女儿——”
蹇义指着她怒道:“当然,除了陈远那个混蛋,其他谁都行,你要嫁给六十老头,爹也认了。”
蹇怡璇焦急:“爹,您说的是什么话。”
蹇义不容质疑地道:“就这么定了,你母亲早逝,你的终身大事,当然我来做主。三个月内,你哪里都不准去,等着给我嫁人。如果你还是这么不听话,那爹就豁出去了,亲自劈了陈远那个混蛋!”
说完,蹇义把袖子一拂,对秋月道:“秋月,给我看好小姐,小姐离开半步,拿你是问。”
“老爷,其实小姐不是老爷想象中的,我听小姐说,陈公子也并不是——”
“哼,都是被我宠坏了,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蹇义气呼呼地一拂袖子,扬长而去。
蹇怡璇怏怏不快坐了下来。
“小姐,您也正是,陈公子有什么好呢?你一个千金大小姐,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何必——”
蹇怡璇望着秋月,直把她望得莫名其妙,正手足无措地时候,她忽然嘴角露出一个弧度,望向窗外:“这世间好男子多的是,不过,我不喜欢。也只有他,最能明白我需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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