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他们到了青州卫所,见到了指挥使高风。
高风是个彪形大汉,两只眼睛就让人害怕三分。听闻是来要林三,他哼道:“林三抢劫官粮,打伤官兵,罪大恶极,他撺掇百姓,与官府作对,青州府还没审判,人怎么能给你们?”
罗杨道:“这可是布政使曹大人的命令。”
“曹大人的命令?可有文书?”
罗杨道:“没来得及要,不曾有文书。”
高风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罗杨发怒:“可是曹大人亲自交代本府来,我堂堂青州府尹,还会骗你不成?”
高风斜了他一眼,抱起双手,冷哼:“你是青州府尹,审判犯人是青州通判的事,罗府尹,你们各司其职,你管得太宽了吧,没他的命令,休想从我这里拿人。”
“你——”罗杨指着他破口大骂,毫无一州府尹风度,高风冷笑,把刀一挥。
罗杨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乌纱帽碎成几段,他的头发瞬间散乱,吓得他闭了嘴。
头还在不在?头还在不在?他两手抱头从上摸到下。
汗水簌簌而下。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高风一副黑张飞的模样,袁彬也没有办法,锦衣卫拿捏文官不在话下,拿武将还没办法,他们就几个人,高风那边却是几千人马。
“大人,您也看到了,不是下官不办事,是高风不听命令啊。”罗杨的脸上,都拧成了一个苦字。
袁彬冷哼一声,看向蹇怡璇,蹇怡璇十分无力,银牙紧咬,道:“走,去乐安。”
如今,他们也只能去求助汉王了。这就是官场,无利不起早,权术,能让人疯狂,袁彬他们对曹安道罗杨很痛恨,但目前还没有办法治他们。他们装聋作哑,表现得很积极,你拿不住把柄有什么办法。万不得已,还得跑汉王这一条线。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去找汉王,汉王同样会踢皮球,放一个随时造反的人,对汉王没有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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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内,陈远弄了一手,许多教众对他惊若天人。好吃好喝供养着,唐赛儿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没有说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到了第三日晚上,她心神不宁,抱着宝剑倚着桌子坐下,对陈远说道:“我在这儿看着你,明早拿你去官府换人,保你的狗命”。
她是聪明人,知道教里有很多人不想自己的丈夫回来,最后一晚,害怕被人动手脚,害了陈远。
白莲教徒数万,她也确实打听到了陈远的事迹,除了平定安南,还帮商人提高地位,还亲自种植红薯,推广各地,确实是为民请命的好官。
陈远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口清水。这是他们寨子能拿出的好食物了。山东这两年几乎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哪里来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就是他们梦寐以求。
陈远拍拍手,轻轻叹息道:“我这两天,对你们也了解了一些,教主和夫人购粮赈灾、古道热肠,颇有侠义之风,我也是穷人出身,虽身在朝廷,自问不曾做过一件对不起百姓的事,朝中尔虞我诈,没有被他们害死,你为何想要致我于死地?”
陈远有十足的把握,林三一定活不成,自己只能迷惑教众,却不能忽悠到唐赛儿,天知道她看到丈夫的一死,当即就会让人宰了自己。
唐赛儿为之语塞,她顿了顿才冷笑道:“我们赈济灾民,是因为我们自己也是穷苦人,知道挨饿受冻的苦。朝廷只知道年年征税,不管我们死活。所以我相公才说,要杀掉所有的官儿,推翻这个害人的天下,重建一个朝廷”。
陈远吁了口气道:“你们赈济百姓,只能让他们吃饱这顿饭,天灾**不断,百姓嗷嗷待哺,你有多少钱财购买粮食?你看看你们缷石棚寨,衣不蔽体,食不下咽,吃糠咽菜。你们打劫官粮,你看看,换取来什么?百姓被杀,你们教主也锒铛入狱。”
“那怎么办?等死?”
陈远没有正面回答她,道:“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同情百姓,如果真同情百姓,就带他们找出路,而不是用教归麻痹他们,用欺骗震慑他们,所谓的治病,我都不想再说。永乐的朝廷,虽有弊政,但是朝廷并不腐朽,也还有许多官员们心忧黎民,你想重建一个朝廷,那要打多少仗、死多少人?”
“山东现在为什么是这样,你很清楚,就是靖难之时打仗害的,十多年了,这里还是如此贫穷,你们再一打,把这天下打得更加破破烂烂的,再破而后立,要用多少年才恢复得过来,怎么才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地种?你们想过吗?再说,凭你们就能推翻这天下么?”
唐赛儿心中震惊,但不想服输,傲然道:“官兵很了不起么?没抓你来的时候,我们的山寨被剿了多少回了,那些官兵能奈我何?各山各寨的人马若是集中起来,便是一支远胜于朝廷地精兵,要取天下,又有何难?”
陈远两手一摊,冷笑道:“简直痴心妄想!”
唐赛儿羞红脸,俏眼一瞪。
陈远道:“打仗,天时地利人和,官府欺上瞒下,朝廷并不知晓你们占山为王的事,没有关注,跟你斗的,也不过是这些衙役和帮闲,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在青州,一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谁会拼命?你们借助地利,官兵来剿便往深山中一躲,能从官兵手中毫发无损地逃走,就自以为可以对付官府的千军万马了?”
“现在大明皇室正统是朱家,天下士庶良贱信仰膺服者不计其数,你们做山大王时看起来没什么要紧,真要起兵造反。有多少人信服你们?而大明正统这四个字却可以变成实实在在的钱粮、刀枪和士兵,变成坚决支持的力量。你再看看江南,西北,这些百姓安居乐业,谁会冒着生命危险跟你们打天下。”
陈远继续道:“你说要推翻朝廷,再造一个天下,好,我问你,如果你唐赛儿就是天下之主,你要如何造福于百姓?”
“我不做这天下之主,当然是我丈夫。”
“我跟你赌,他回不来。”
唐赛儿按剑而起,陈远连连摆手:“安啦安啦,不跟你纠缠这个问题,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当天下主人,你该怎么做?”
唐赛儿沉吟半晌,眉眼一挑,霍然道:“当然是取消那些该死的税赋,不再要天下的百姓家破人亡地为朝廷养马,养那群酒囊饭袋,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有饭吃、还有肉吃,有衣穿,不会挨冻受饿,我自己就是贫苦出身,不会亏待了百姓”。
“幼稚!”陈远轻笑不已。
唐赛儿俏脸冰寒,剑光一闪,架在了陈远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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