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西厂快船的出现,一开始前面跑路的小桂子公公还没怎么当回事。
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多少都要给几分面子。
可当有人说后面船上面站着的就是汪直后,很是让小桂子公公有一种要尿裤子的冲动。
不过捉了一个举子而已,至于西厂大老板亲自出马?
桂公公其实也听说过一些方唐镜的事,知道汪芷跟方唐镜有些交集的。
可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随便在街上捉一个举人,好死不死就是方唐镜啊!
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他脑子里几乎就已经是一片空白。
干爹亲自交待过的,到了南京惹谁都没关系,千万不要惹到汪直。
其实就算是尚铭不交待,给他小桂子三个胆,他也不敢招惹汪直。
那货多横啊!这几年在汪直手里翻车的权臣还少吗?
便是干爹在汪直面前也要服低做小,自己这小身板,不够人家塞牙缝啊!
不要以为尚铭掌东厂十数年,资格很老。
做他们这行的,到底谁是老大,说白了就是看圣眷。
谈到圣眷,汪直就无人能及了,不但是皇爷的圣眷,便是娘娘的眷顾也是后宫第一。
虽然不能说是秒杀尚铭,秒杀他小桂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果说别人还会看在他是尚铭干儿子的份上给点面子,在汪直这里,很可能适得其反。
就成了杀鸡儆猴的典型,说不定就要杀了他这只小鸡向他干爹尚铭示威。
看起来很粗暴幼稚,但以他对汪直的了解,这家伙就喜欢粗暴,幼稚不幼稚一点不重要。
现在就是放了这书生服软也是晚了,汪直大概率是要拿他立威的。
唯一能救自己的只能是干爹了。
所以本是松了一口气的小桂子公公顿时大惊失色,在一个之字形河道便使出了金蝉脱壳。
弃船上岸后一路狂奔,找到驿站后勒索了十几匹马,径直朝京城方向快马加鞭去了。
方唐镜是倒了大霉的,不过却又全不知情。
因为小桂子公公总觉得事情因这书生而起,说不定这书生就是保命的人质,因此倒也没有什么撕票之类的想法。
但是小桂子公公却又怕方唐镜醒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拖了自己后腿,因此一直给方唐镜灌药将方唐镜弄晕,除了每天两餐弄醒灌些吃食,余下时间便是直接扔在一辆马车上随着众人北上。
这就要了方唐镜老命,每天晕乎乎地被弄得半醒不醒的,灌两碗米汤后又被弄晕,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纵然你有通天智计也是无可奈何啊!
小桂子公公为了小命着想,一路玩命狂奔,倒也硬生生赶在海捕文书之前到了京城。
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赶着去见干爹尚铭救命。
“干爹,干爹……”小桂子公公终于在上一次离开时的小花园里见到了干爹。
花团簇锦,还有那温暖的阳光,一切宛如昨日,仿佛自己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爹爹啊,儿子想死你了……”触景生情,小桂子抱着尚铭的大腿放声大哭。
当然,他哭得虽惨,却并没有忘记将干爹的最爱……银票奉上。
接着又放声痛哭,简直比杀猪还惨——任谁将才搜刮到手的所有积蓄全部交出去,哭得都不会比小桂子公公要好听!
尚铭原本见这厮形容枯稿,衣衫褴褛,以为没什么搞头,又抹了自己一腿的鼻涕,不禁一阵恶心,正要一脚将他踢开。
冷不防看到厚厚一叠面额百两的银票,不禁心软了下来。
自己这个干儿子,终究是从小养大的,还是有些感情的。
“起来吧,遇到什么难处了,怎的一声不响地就回来了?”收下银票的尚铭十分慈祥。
“儿子万里挑一,终于找到一个绝佳良配!”
先报喜再说,这是小桂子伺候尚铭十多年的心得。
果然,日夜关心老尚家香火传承的尚公公顿时喜上眉梢,“说来听听!”
小桂子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历数了这位“良配”的优点。
首先,外貌出众,这点在大明朝无疑很重要,公认的看脸时代。
在大明做官,无疑是讲颜值的,就拿尚铭尚公公来说,自问颜值在东厂也是数一数二的。
其次,学问出众,是新科举人,这点也很重要,甚至比颜值还重要。
虽然当时还不知道基因这玩意,但大家都知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个相当朴素却实用的哲学,举人的后代,无疑就是读书种子,后代也大抵如此,很好很强大。
再次,年龄出众。年轻就意味着能干,这点对于老尚家的意义尤其重要。
能干,一点没错,就是字面的意思,甭管他是主动还是被动,总之年轻能干,配宗的成功率就有了保证。
说不定年轻人定力差,享受惯了温柔乡,坠落拜倒在尚公公门下也是很平常的嘛,试看古今中外,哪个权阉在朝里没有门下走狗?
最后,合理合法,自己是根据约定俗成的风俗,“榜下捉婿”弄来的。
法律不外乎人情嘛,“榜下捉婿”这种民间流传的风俗,便是太祖皇帝当年也是喜闻乐见的,一说起来,都是当成佳话来对待。
至于太监能不能“榜下捉婿”,这倒是一个大明法律的一个大大的漏洞。
但起码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属于打擦边球,灰色地带,端的看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了。
大不了弄假成真,尚公公家里还有姪女,过继一个做女儿更不是问题,至于长相这玩意,晚上灯一吹,长得如同西施还是无盐有区别么?
什么样的地不是关键,关键是种下什么样的种,才能长出什么样的材!
“你他嬢的还是一员福将,我这个做爹的没有白疼你!”尚铭老怀大慰,大爆粗口。
“不过你为何如此狼狈?”尚铭并没有高兴到失去理智。
“这小子实在太出色了,原本是周太后家看中的……”小桂子说道。
呃……
尚铭倒吸了一口冷气,周太后家可是成化朝里最骄横的外戚之二,另一家就是万娘娘家。
不过,周太后家在南京的不是本家人,只是周太后的远房侄子,事情也不是不可以调合。
尤其是周国丈跟自己交情还不错,这件事总还能圆得过去。
而且尚铭也不算太吃惊,“榜下捉婿”这种事情,是不太看权势的,谁先抢到便是谁的,各凭本事,且又不是周家直系,想必也不会太在意。
但还是要教训一下小桂子,也太无法无天了,下次指不定会出什么大篓子。
“后来魏国公的徐小公爷又从周府手上把人抢了去。”小桂子及时补充,免了一顿臭骂。
尚铭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小桂子是从魏国公府的手上抢下的人了。
虽然魏国公府十分得圣上宠信,在南京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可毕竟这里是北京城,魏国公亦是鞭长莫及的。
当然,魏国公在北京城也还是有不小的势力的,主要是徐家的另一支定国公,也颇得圣上宠信。
但近年来勋贵势力大不如前,已再不能呼风唤雨了,东厂倒也不惧。
何况大家按规矩抢人,谁弄到手是谁的本事嘛。
“这是被徐家小子撵得满地找牙了吧,没事,他徐府再横,也不敢硬闯到东厂要人。”尚铭笃定无比。
“徐家那纨绔儿子是不惧的,上次刚到南京城,儿子就教训了他一顿,当时还有锦衣卫的人,连带着被儿子好好上了一堂课。两人跳水而逃,否则至少三个月生活不能自理!”
这可是一辈子的光辉战绩,不吹白不吹,小桂子相当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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