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不用装假死人的吕长欢,觉察到房间空无一人时,缓缓睁开双眼,盯着窗棂照进来的流银碎屑,思考着人生。
既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实,眼下自己需要一番新的规划,预则立,不预则废。
否则,在这个没有人权的异世界,分分钟便是被秒杀的蝼蚁。
上天既然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兴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哎!自己一个北府司不起眼的小铁卫,今夜侥幸没死已是万幸……还想出人头地?
前主的记忆中,北府司指挥使正三品,指挥同知从三品,绣衣金卫四品,银卫五品。
绣衣铁卫,呵呵!
基层力士校尉,从九品!
除了不需服徭役和缴纳税赋之外,就是个渣渣!
嗯,俸银倒是比六扇门的捕头多不少。
谁让北府司衙门是大明朝负责昭狱和侦缉秘查的特殊部门呢!
一把悬在朝廷百官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权势滔天。
可前主却是个一根筋的钢铁直男,从来不懂得阿谀奉承巴结上司,更不会利用绣衣卫的身份捞些油水。
加入北府司的这几年,除了做个憨憨和浑身的伤,一无是处。
方才两名铁卫不顾同僚之情,将重伤的自己摔在地上就是最好的证明。
今晚侥幸不死,到时候同知大人问起来,一五一十地说出实话就是,想必也不会为难自己。
只是那团黑雾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该不会再回来杀人灭口吧?
想到这里,吕长欢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后背隐隐发凉!
正当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当口,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双眼瞳孔放大数倍后,刺眼的白光直射正前方。
俄顷,一副金色底纹的卷轴出现在眼前,而卷轴之上的字迹清晰可见,绝非幻觉……
“夜冥录之妖卷”
妖名‘九尾蚺’,其形粗如梁柱,附鱼鳞甲片且坚不可摧。
生九尾,尾端若干小孔,可喷毒液,沾之即亡,常以黑雾包裹周身袭击人畜,其味恶臭难当。
品级属七品凶妖,修炼百余载,属恶,性残暴。
灭除之法攻其眼断其九尾。
另,妖丹大有益处,增修为避百毒…………
…………
这是?
吕长欢一脸懵逼盯着眼前的金色卷轴,幸好这上面的字迹并非古代篆书或是其他字体,而只是普通的隶书。
自小读过私塾的吕长欢辨认起来,并不困难。而且,文字下方还绘有一副栩栩如生的九尾蚺画像。
这是自己的外挂?一部图文并茂的‘妖怪百科’……
蚺?不就是大蟒蛇吗?
吕长欢印象中的蛇妖,大都是勾魂摄魄风情万种的白娘子一类,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妖怪还真是……
等等,腥臭的黑雾?难道今夜在郊外寒林出现的妖物,是九尾蚺?
卧槽,一百年的妖,怪不得连它的样子都没见到,一群高手便被秒杀团灭。
这夜冥录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呢?郊外寒林那会儿,它干嘛去了?
吕长欢吐槽完,努力回想着前主过往的经历,并没有出现过这幅卷轴。
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穿越的过程,激发了前主体内的这部‘妖怪百科’……
看来,前主也不是普通人呐!
想到这里,吕长欢好似看到一丝存世苟活的希望……
嗯,有料就行!
但仔细一想,这夜冥录好像也没什么卵用。
就好比有人给了你一张详细的图纸,告诉你如何制作原子弹,大哥,原料呢?
今夜郊外寒林的血案若真是大长虫干的,连意土镜上品的绣衣银卫都不是对手,就算知道它的弱点,凭我一个未破镜的小铁卫,岂不是个分分钟被秒杀的货。
不过,这九尾蚺的妖丹倒是挺香。
还有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左侍郎大人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被大长虫掳走当夜宵了?
理不出任何头绪的吕长欢,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
窗外的金芒丝丝缕缕洒在素雅的房间内,空气中的微尘粒粒可见。
“咚咚……”
院外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将睡得正酣的吕长欢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皮后,下意识地抬手触碰了一下胸前裹着布条的伤口。
酸麻肿胀的感觉代替了昨日彻骨的疼痛,而且身上也有了些气力。
这医官手段可以啊!呃,不对,应该是体内被姜头灌注的真气,才有如此神效。
不大一会儿功夫,院外便涌进来一群人,骂骂咧咧地要找吕长欢问话。
吕府两进院的宅子本就不大,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嗓门更是离谱。因此他们说话的内容,吕长欢倒是听得真切。
原来,闯入吕府的这帮人是六扇门的捕快。
六扇门隶属三法司,专职负责大明朝重大刑案的缉捕和审讯。
当然,重点还是涉及江湖黑道的恶**件。
昨夜一口气死了十名好手捕快,对于六扇门来讲,那是了不得的事情,自然要知道事件的原委。
去北府司衙门质问,他们可没那个胆儿,私下找一个铁卫询问,还是能做到的。
朝廷各部门之间可不是铜墙铁壁,谁还没个眼线。昨夜之事,手眼通天的六扇门早已知晓。
“吕长欢在哪儿?六扇门总捕头阎大人有事情要问。”
尹管家瞧着闯进来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官爷,靠在院落天井正下方的大水缸旁边,吓得双腿发软。
嘴唇哆嗦地回道:“官爷,我家承安少爷重伤昏迷,还没醒呢!”
身穿靛蓝制式差服的捕头一把揪住尹管家衣领,恶狠狠地道:“人在哪儿,带我们去见他……”
“什么人,敢在将军府撒野?”
蓝衣捕头顺着声音抬头望去,瞧见一身紧身戎装打扮的妙龄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却是嗔怒满面柳眉横挑,双手叉腰站在门廊处,狠狠瞪着自己。
“将军府?哼…一个五品边关守备参将,在我们六扇门眼里就是个屁!”
这帮六扇门的鹰犬,倒是把吕长欢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
眼看着十几个蓝衣铺快就要往里冲,躺在床上的吕长欢担心妹子和家人被欺负,也来不及穿戴整齐,裸着上身,只穿一条亵裤拎着长刀便要和这帮鹰犬干架。
六扇门的捕快大都从江湖之中遴选,虽说功夫不错,可毕竟不是修行之人。
因此,气海只有半碗水的吕蛮子才有底气冲出去。
九尾蛇打不过,你们这帮兔崽子还收拾不了……吕长欢刚到门口,却瞧见大门外又涌进来一群披坚执锐的甲士,枪寒戟锐。
本就不大的吕府小院,顿时被两伙儿人挤得满满当当。
正值剑拔弩张之际,门外徐步而来一位身穿绯红蟒袍的贵人,轻咳一声后,六扇门的捕头齐齐跪倒。
“参见卫国公……”
吕长欢站在门廊处,一把将妹子拽到身后,长刀横在胸前,打量着绯红蟒袍的卫国公。
五十多岁的年纪,满头银发被金冠高高竖起,大方脸上堆满褶皱,一条横贯左颊的伤疤清晰可见,双眼通红地盯着满院子的人。
“你们六扇门死了几个捕快算什么,可怜我的小六子!要问话,也轮不到你们,还不快滚……”
跟随太祖皇帝征战一生的卫国公,功勋卓著,位列凌霄阁三十六功臣之一,大明上下谁人不知。
脸上那条手指粗的伤疤,便是早年在战场上为救太祖皇帝留下的功勋。
昨夜死无全尸的绣衣银卫贺大人,对于老来得子的国公爷而言,虽然是庶出,但平日里最是疼爱。
晚年丧子,甚为凄凉。哭了半宿的卫国公一大早便赶到北府司衙门问罪,可惜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指挥使和同知大人都不在衙门,打听了一圈儿,才知道昨夜的凶案还有一个活口。
于是带着府兵包围了吕家,没想到却遇上六扇门的捕头也在这里。
金陵城谁人不知这位战功卓著的老国公性如烈火,如今爱子被杀,恐怕这天都能被他捅个窟窿。
六扇门的后台是三法司,朝堂之外当然是横行无忌。
可如今,这案子一则是北府司绣衣卫主办,六扇门只是协从,私下责问一个绣衣铁卫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今日此举,也不过是为了给殉职同僚家属一个交代,犯不上针尖对麦芒的不依不饶。
况且得罪北府司,三法司都未必有这个胆子。
再加上卫国公横插一杠子。
哎……
阎总捕头见势不妙,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只好带着手下悻悻离开。
卫国公白了一眼六扇门众人的背影,转头张望着院子里的吕家上下……
扫了眼瑟瑟蜷缩在水缸旁边的尹管家后,目光落在了胸前缠着白布条的年轻男子身上。
“你就是那个还活着的绣衣铁卫?”
吕长欢赶忙上前深躬一礼,道:“绣衣铁卫吕长欢,拜见国公爷!”
只是作揖而不跪拜,也是北府司的特权之一。
对于惨死的那位官二代,吕长欢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是厌恶。
照理说,昨夜郊外寒林抓捕一个文弱书生,即使是带着十几个扈从,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手。
更不需要意土镜武者的贺六公子亲自带队。
可怜这个国公府浮夸的六公子,自以为天上掉馅饼的功勋信手拈来,威风没抖成便英年早逝,还搭上了三个铁卫的命。
平日里更是飞扬跋扈,而且这小子心黑手辣暴虐成性。
一次抄没官员府邸时,就因为一个年迈的老仆役腿脚不利索,大院清点人数的时候晚到了会儿就被他一脚踹飞,当场气绝身亡。
如今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也算是老天有眼,善恶即判!
卫国公此时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凶横的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绣衣卫。
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像是要把吕长欢拉去给他儿子陪葬一样。
“我问你,昨晚到底是谁干的?”
“回国公爷的话,昨晚我什么都没看到,便昏死过去了。”吕蛮子正色言道。
“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卫国公带着威胁的口吻继续追问。
呵呵,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告诉你……“确实没看到!”
卫国公深吸一口气,打量着肢体健全的小铁卫,微微阖目沉默了一会儿,口气变得更加凶横。
“为何只有你一人活着?也太巧了吧……”
你啥意思,怀疑我?给你宝贝儿子陪葬啊,疯了吧……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吕长欢稍稍平复了下心绪,不紧不慢地言道:“您痛失爱子,小的明白,可当时我身受重伤,要不是姜银卫及时赶到,小的我也难逃一死。”
本就对绣衣卫没什么好感的国公爷,似乎根本不相信吕长欢的辩解。大环眼似铜铃一样盯着面前的年轻人,声色俱厉。
突然,卫国公伸出大手,掌心朝下按住了吕长欢的右肩……
俄顷,一阵阵蚀骨锥心般的疼痛袭遍吕蛮子全身,两鬓黄豆大小的汗珠簌簌滚落,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胸口的白色绷带隐隐泛起暗红。
猝不及防的吕长欢本能地想挣脱右肩之上那张大手,体内气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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