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可施的丑郡王,眼巴巴地瞅着兵部尚书和姓吕的,将山海关两位将军带走。
顺带将那封书信也交给了杨延芝。
留着它,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索性一股脑都甩给他。
卫国公的仇,只能寻得机会再让吕家上下填命……
一路上,杨尚书拉着徐寿春满是老茧的大手,嘘寒问暖,畅聊着边关之事。
而吕长欢,则搀扶着阿爹,垂头不语!
后面的府兵瞧着新鲜,好像都督府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过。
这几位大人还真是……
吕腾川不时侧首瞧着养子,眼眶微红,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家里的情形。
刚从鬼门关饶了一圈的这位阿爹,本身就不善言辞。
此刻更是强压着内心的翻涌,借一些闲话来掩饰激动和紧张。
换个位置想想,自己的儿子秒变三品大员,见了面是该恭恭敬敬叫一声“大人”!
还是捏着耳朵喊一句“臭小子”……
吕腾川此刻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但内心的喜悦,几乎掩盖了所有情绪。
徐寿春同样频频回头望着大侄子,脸上尽是老怀安慰的样子。
刚出都督府没多远,四面八方哗啦围过来几十名绣衣卫。
不仅有之前马化龙他们十几个,另外又多了一倍的人数。
早在指挥使进入都督府时,所有明处暗处的绣衣卫便潜进附院,隐在暗处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这些人个个都是意土境的上品高手,形如鬼魅,都督府的侍卫岂能察觉。
若是大厅里面有任何异动,他们第一时间会先解决外围的刀斧手。
马化龙也是第一次见吕将军,没办法,之前舅父拉着他去,死活不肯。
还说什么吕蛮子一个五品爹,有啥好见的……
怔怔地望了眼吕腾川之后,也没认出来,扭头冲着指挥使抱拳作揖。
“大人,都督府暗藏着刀斧手,没事吧?”
杨尚书和徐总兵一听,登时脊背发凉,暗思这个淮安郡王还真是胆大包天。
咋地!未经审讯就敢滥用私刑,妄图斩杀朝廷二品大员……
吕腾川眯起眼睛盯着若无其事的大儿子,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早就知道?”
“放心,阿爹,区区百十个普通士卒而已,奈何不了我们!”
吕长欢说罢,扫视了一圈周围,看到街边豆腐店门口的磨盘。
气海激荡之际,袍袖鼓起,一道劲风随手挥出……
“嗵”一声巨响后,几百斤的磨盘瞬时化作齑粉,伴着凛冽劲风四处飘散!
如今已迈入水母巅峰境的吕蛮子,气海充盈,加之体内的白泽武魂已经开始发酵……
因此,其劲道已然超越同境的高手。
若是同为水母巅峰的天才柳重,这一掌,最多击碎磨盘。
而吕长欢则能将其彻底化为尘埃!
众人瞧着他轻描淡写的一击,居然爆发出如此沛然伟力,莫不是暗自叹服。
杨延芝到不奇怪,挽夜司的国师如此器重他,必定传授了一些神技,令得他修为大涨。
徐寿春和阿爹吕腾川,虽说是普通的武夫,但对修行界也是有些了解。
去年离家时,这孩子听说还没破镜,虽然有一定的气海。
可最多拍碎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就已经是顶天了……
如今一瞧,把个阿爹惊得目瞪口呆,心思这小子一年未见,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这……这还是自己从小养大的憨呆儿子吗?
豆腐店的老板听到门外的动静,一家人慌忙跑出来一看,俱都捶胸顿足。
这块磨盘可是吃饭的家伙什,没了它,这豆腐店可怎么开啊……
吕长欢笑着来到老板面前,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锭银子,足有五两。
够他们再买三五个新磨盘。
起初,老板瞧见门口站着一堆身穿官服的老爷,吓得腿都软了,哪儿还敢要银子。
可瞅着面前身着便装的年前人,一脸和颜悦色,其他大人们也是笑眯眯的样子。
这才颤巍巍伸出双手接过银子,口中一个劲儿地嘟囔着“太多了,太多了……”
吕长欢也不多说,给了银子扭头便走,留下身后满脸惊诧惶恐的一家人。
杨尚书和徐总兵相视一笑,默不作声。
吕腾川一把拉住儿子,竖起大拇指高兴地言道:“好孩子,是我吕家人,贵而不骄,富而能供,好,好……”
“兄弟,你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呀!”徐寿春说罢抚掌大笑。
吕长欢一番骚操作,不仅把阿爹哄得高兴至极,其他两位大人也是不住的夸赞。
在别人面前显摆,哪儿有在自己阿爹面前来的痛快,这大概就是天下子女最乐衷之事……
吕蛮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之后又将樊超换过来,耳语了一番后,转身言道:“这里距刑部已经不远,那位汪大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该是要提前筹谋一番!”
杨尚书微微点头,言道:“吕大人说的没错,汪吉可是上一任的内阁首辅,东华大学士,六部中唯一的正一品,此人心胸狭窄,老谋深算,又是庆王一伙儿人的智首,进了他的地盘儿,不可不防!”
汪吉是随着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旧臣。
一直负责筹措粮草和后勤供给,有些类似西汉萧何的角色。
可他却没有汉初三杰的才干和韬略,本事不大,心眼颇多,最是能揣度人心。
谄媚之术,倒是天下无双……
大明开国,跟着太祖皇帝的人大部分都是武夫,文臣比大熊猫还稀有。
前朝的大儒又不敢重用,最后,矬子里面拔将军,由汪吉出任了内阁首辅。
直到端康太后掌权,这才将汪吉赶出内阁,执掌刑部也是念及他是旧臣。
另外,也是平衡朝堂的势力。
本来心灰意冷的汪大人打算混到退休,可一瞧见庆王归京,便又开始上蹿下跳……
上会为贾万山开后门,打算置吕蛮子于死地。
结果最后吕长欢不仅没死,还做了北府司指挥使。
反倒是贾大人和国公爷,一个被砍了脑袋,一个被流放边陲……
不大一会儿功夫,樊超手里捧着大人的官服,来至众人面前。
吕长欢换上麒麟绯袍后,登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器宇轩昂,官威凛然!
杨尚书和徐总兵官衔皆在他之上,自然不必行礼,只是用欣赏的目光瞅着大明朝堂最年轻的三品大员。
吕腾川不同,区区一个五品参将。
儿子手下的金卫,都比他官儿大!
继而无奈地苦笑一声后,朝着自己儿子作揖行礼。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朝堂之上,先论品级,再谈父子……
吕长欢一把将阿爹扶起,诚惶诚恐言道:“您老折煞儿了,这里又不是奉天殿,万万不可!”
吕腾川这才想起来,除了朝堂外,自己是不必行礼的。
至于奉天殿,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站在那儿,日后也自然不必再向儿子弯腰。
一行人穿过街巷,来至与北府司隔了一堵墙的刑部。
通传后,大门迈出一位相貌堂堂,仪表不俗的大人。
杨延芝识得此人,这位面白微须的俊朗大人并非是兵部尚书汪吉,而是右侍郎王大人。
也是,人家内阁前任阁老即便今非昔比,可也是六大尚书之首,自然不会屈尊亲迎。
至于北府司新任的指挥使,更是没啥可见的。
那日要不是国舅爷亲临,汪吉可不会轻易露面……
“王大人,久违了,山海关的徐总兵与参将吕腾川,因为事涉北燕,暂时羁押于刑部,还得劳烦借刑部大牢一用!”
杨延芝可不会随便说出“通敌叛国”四个字,秉承着“疑罪从无”的法律原则,只提及事涉敌国,暂时羁押。
年过四旬的王大人是官场的老油条,杨尚书的话外音怎会听不出来。
再瞧着名震边陲的徐寿春一五枷锁,二无镣铐,一幅没事儿人的样子。
心中便猜到几分兵部的用意。
再一瞧北府司的人也在,赶紧冲着麒麟绯袍的指挥使作揖行礼。
汪吉看不起吕长欢,不代表右侍郎也同样豪横。
论官阶,王大人是正三品,较之吕蛮子还高半阶,照理说无需行礼。
但北府司是什么衙门?指挥使的权柄,岂是他能相提并论的……
吕蛮子上前扶起王大人,客气地低声言道:“不愧是玉面侍郎,难怪东水关宅院里的潇潇姑娘对你情深义重……”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差点把个王大人吓得背过气去!
端康太后执政以前,大明官场一派乌烟瘴气,奢靡之风日盛。
大小官员日夜留恋烟花小巷和秦楼楚馆。
位卑职浅的大人们,只能光顾类似红袖雅筑的民间青楼妓馆。
权势稍盛的,则是青睐官办的十八楼教坊司……
秦淮河两岸夜夜煮酒笙歌,轻纱幔帐里千金**!
自天熙初年开始,端康太后整顿吏治,不论从才敢德行各方面综合考量官员。
尤其是品性,尤为看重。
不少官员就因为私养娼妓,或是纳青楼女子为妾,被摘了乌纱帽……
刚才吕长欢提到的潇潇姑娘,便是两年前明满京城的教坊司青烟楼花魁。
坊间传闻,她是被浙北一位盐商花重金赎了身!
实则,是被玉面侍郎王大人私藏在东水关一处外宅。
吕长欢前些日翻阅卷宗之时,无意间看到这则花边奏报。
此类官员私养娼妓的卷宗,在北府司多如牛毛。
不过是花魁潇潇名气太盛,才惹得吕大人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今日这桩秘事,却可以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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