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跟着云苏去了官宴,保和殿今天也果然是分外的热闹。
水榭今日是灯火通明,光影重重叠叠,水面结了冰,越发是显得斑斓漂亮,一片灯火荧荧数不清之效。
转过九曲回廊,云苏望着已经开始的宴会大厅,丝竹声悠扬飘飘,悦耳至极。
“公主,宴会好像已经开始了。”听雨说道。
“无妨的。”云苏拨弄手里汤婆子上的流苏玩儿,“父皇不会怪罪我的。”
父皇向来疼她,千错万错也不会是她的错。更何况由于她身子娇弱,从小到大迟到的宴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还在欣赏景色,远处夜空郎朗,黑暗静谧,虽不似近处景色绚丽迷人,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云苏瞧得入神,正怔怔地望着,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骤然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陌生却又熟悉的男子声音低低转入耳廓,他欢喜地喊她:“云妹妹!”
云苏吓了一跳。
一回头,一名俊郎少年激动得脸通红,又喊了她一声:“云妹妹。”
周鼎定定地看着,心里漏风。
听风把他往后拉,低声告诉他:“这位是贺小将军,不必担心。”
周鼎浑身发冷。
终究还是来了,变成了这幅模样。
他嘴唇都在发抖,遍体生寒。
不论真的有多么美好,美人罗衫,终究不是属于他的。
不是他的。
“贺霆?”云苏挣扎两下,“你快放开我。”
周鼎还在一旁呢,叫他看见,怕是又要多想。
贺霆看着已经出落得越发精致漂亮的少女,还痴痴地喊:“云妹妹。”
“贺小将军,请您放手。”云苏小声说。
“你从前叫我贺哥哥的,你怎么不这样唤我了?怎么这样生分?”贺霆心里有些失落,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答应了要嫁给他的姑娘,居然与他这样生分了。
两年前,他出征前,骑着马,他拼命一路冲进宫门,让她等他回来。
回忆历历在目,只是姑娘似乎却忘记了。
“你明年就要及笄了是不是,你还记不记得,我……”贺霆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苏,那里头满是期许。
云苏撇过头。
少女声音甜软:“贺哥哥……对不起。”
贺霆一愣。
两人相顾无言,可意思确实已经很明了了,她……
“年少不懂事,安云向你赔罪。”云苏福了一礼。
贺霆心里失落得紧,他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
面前的美人眉目精致,方才在保和殿里,他就听见许多权贵弟子在讨论她了。
安云公主温和美丽,倾国倾城,短短两年,她已经是真正叫人倾倒的少女了。
云苏抬眼,贺霆说了一声:“抱歉。”
周鼎看着两人,心里一股暴戾的气息几乎要压抑不住,翻腾着想要往外涌。
贺霆勉强笑了笑:“云妹妹真的要跟我生疏到这个份上?好歹,还叫我一声贺哥哥,好吗?”
云苏也有些犹豫。
这个身份是汤圆捏造的,从前的事她没有参与,只是贺霆这个模样,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犹豫了很久,她终于还是喊道:“贺哥哥。”
贺霆笑了。
周鼎看着两人,公子身形高大,容我不凡,娇弱美丽的少女站在她面前,两人四目相对,周鼎觉得自己心里苦得好似生生灌下了一大碗酸水。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一幕,可是眼睛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死死盯着两人。
云苏率先撇过了头,她后退了一步:“贺哥哥。”她顿了顿,好似是不太熟悉这个称呼,然后才又说:“时间不早了,父皇还在等着本宫。”
贺霆也不为难她:“刚才陛下还提起云妹妹,快去吧。”
云苏袅袅行了一礼,转过身往宴会地点走去。
她身影愈行愈远,贺霆苦笑。
从一个月前边疆大捷,上京传来消息,说是陛下有旨,召他们回京开始,他迫不及待了整整一个月,方才在宴会里,不少人来找他敬酒,他一面应付官场的繁琐,一面一刻不少地看着门口。
想见她,已经很久了。
她很久不来,贺霆又想起小姑娘向来厌恶这样在官场的尔虞我诈和虚假模样,于是就猜她一定是在外头徘徊。
一一推拒了剩下同僚们的酒杯,他借口说心中郁闷,就出来了,只是想来寻她。
看见那个姑娘的那一刻,她半张脸浸透在回廊的阑珊灯火里,长睫纤密,微微颤。
贺霆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发颤。
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他压抑不住欣喜,上前就唐突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可是却一切都变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好似已经与他疏远了。
周鼎跟着云苏往前走,他脑子里是浑浑噩噩,就在他低着头心死如灰的时候,突然,前边女孩子的手伸了过来。
“周鼎。”云苏唤他。
她歪了歪头,凑上前,不顾这里是不是会有人看见,她踮脚,吻在周鼎唇角。
“别想那么多。”云苏说,“等回去,我给你做荷包,好不好?”
周鼎一颗心酥酥麻麻,她的眼神实在太温柔了。
她真好,真好。
听雨哪怕知道这两人之间是有些什么事的,可是她实在万万没想到,公主居然——居然会纡尊降贵地去亲吻一个太监!
这只是一个太监啊!
就连听风也被惊到了。
公主寂寞久了,第一回喜欢人,她其实是能理解的,所以她也不反对公主把周鼎留在身边,左不过一个玩意,对方身边如此低贱,她压根没想过两人真的会发生什么。
这一幕实在太骇人了!
刚才公主还拒绝了贺小将军,他们从前是多么要好,听风大约都没想过公主会嫁给除了贺小将军以外的其他人。
公主刚才对贺小将军态度疏离,说话还那么客气,难不成是为了这个周鼎?
为了这个太监?
听风觉得云苏简直疯了,她忍不住开口:“……公,公主,您……”
周鼎只听见这么几个字,就知道听风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垂眸,眼里有了一丝冷意。
他把云苏一双手攥进掌心,占有的意却很明显。
“听风,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云苏道。
听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里又是恼又是气,她一偏头,骤然对上周鼎的目光。
冷意盎然。他眼尾上挑,有一股很浓烈的杀意。
听风顿时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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