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神的功夫，秦二已经爬出来了，露出个头来，他虽然很瘦，但爬这种蛇洞也相当困难，双手保持着下垂，根本伸不出来，可就算是这样，他都能从这里爬出来，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不知道秦二为什么爬进去的，只能先把他拽出来再说，可刚动手，秦二那双锐利的眼睛就盯住了我，同时大吼一声，像是驱赶我一样，竟然带着股疯狂的味道。

秦二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候，好像不认识我一样，而他刚叫出声来，就被老疤脸拽住了脑袋，硬生生的拉了出来。

秦二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了，我愣了一会儿，翻过他一看，秦二已经晕倒过去，好在还有呼吸，不是死亡。

“这是怎么回事？”我摸不着头脑了，刚说那蛇洞人是不能钻进去的，可秦二就从那里面爬出来，而且刚才那眼神……我实在不敢去想，只知道在秦二身上，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王玄快速在秦二身上摸了摸，就道：“没有外伤，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是不是精神错乱了？”黄粱又道：“刚才他这眼神有点……不对劲儿啊，秦二叫嚷过吗？”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秦二就是那种没事儿绝对不开口的闷油瓶，走到哪里都会因为他沉默寡言的气质冷了气氛，而刚才秦二却似疯狂一样叫出声来，嘴里还很含糊，根本听不清说的是哪个字或者哪个词，怎么想都不寻常。

“秦二，醒醒，醒醒。”老疤脸拍了拍秦二的脸，声音也越喊越大，可秦二就是不醒过来，二叔蹲下去扒开秦二的眼睛，拿着灯往里照，我见秦二眼底里全是血丝。

“有点像是惊吓过度啊。”二叔说道。

“你可别吓我，秦二被惊吓过度？”老疤脸又嚷嚷起来：“这可是个能吓到粽子的主，你说他被吓着了？”

二叔翻了个白眼，明显对老疤脸不满意，他咳嗽了声，又道：“也可能是疲劳过度，我也不太肯定。”

“没办法了，先把他背回去，看看有没有内伤，少了秦二咱们这趟也算白来。”我道，本来我们也正打算回去，正是个折中的法子，只是我还是忍不住看秦二爬出来的洞口，他到底……为什么钻进去了？

在那里面，他又遇到了什么？

“走。”老疤脸也不迟疑，立刻背起秦二，我们就自觉地围在他身边。

“老家伙看着挺瘦，背起来真他妈沉。”老疤脸骂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发生意外，蛇精可能是受伤的缘故，一直不再出来了，可由于是上坡，还是非常累人，期间换了好几个人，总算把秦二背出来，在瀑布下面，又费了好大劲弄上去，总算是回去了。

就在刚走上那条小瀑布的时候，我又看到那那双竖尖竖尖的眼睛，它在石头上面的夹缝里盯着我们。

这绝对不是那条蛇精，而是一只蛇，没有蛇精的脑袋大，而且也并不对我们发起进攻，可它的眼睛却让我如坐针毡，简直是一个噩梦。

“迟早扒了你。”我骂道，这次轮我背起秦二，不得不说，老疤脸的话太对了，秦二看着瘦，其实浑身都是肉。

这条路并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我们下来的位置，越过这里，带着个晕厥过去的人就更加难走了，我还在想到了水潭怎么把秦二带过去，可刚爬到，我就傻眼了。

水潭里的水竟然在短时间内都漏了下去，直接路出之前青铜棺材堵着的洞口，根本连潜水服都不用穿。

“这下好了。”不管怎么样，没了水倒是省功夫，其他的只能回去再说了。

从仙山里走出来，到了山下，已经黑天，我们的东西也没人动，看来这期间根本没人来过。

秦二还昏迷着。

我们没闲着，留下王玄看护秦二，剩下的人就再去做准备，把剩下的炸药之类的东西全搬出来，整理了几个小时才算完。

第二天早上，秦二就醒了。而他的苏醒却没有带给我们任何消息，反而是一个更大的噩耗。这个噩耗来的如此突兀强烈，以至于我对自己完全都没了信心，甚至于不敢再去碰那座仙山。

他醒来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既不去问谁也不告诉我们什么，只是用他那双眼睛略显呆滞地看着我们，挨个人扫过去，之后就沉默地低下头。

“我说秦小哥，你倒是放个屁啊，到底咋回事儿跟我们说说，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是不是。”老疤脸绷不住心里话，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根本不怕得罪人。

秦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轻声自语道：“我姓秦？”

“废话，你不姓……我操，你咋了？”老疤脸话锋急转，而听到这里，我的心立时凉了。

秦二失忆了。

我之前不确定，可是从接下来的试探中逐渐看出来，秦二失忆地很彻底，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只是他还保持着原来的性格，连问都不问，更加沉默。

他的脑袋上没有任何明显伤痕，身体里也没造成内伤，而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这次的任务都忘得一干二净。

要知道，这次任务可是他发起的，他为此努力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我们这几个人，如果要规定一个完整的时间，那可以说，是一辈子。而现在他竟然失忆了。

他到底在仙山里看到了什么？

当证实这一消息之后，一向话很多的老疤脸也沉默下来，甚至完全没有兴趣和他沟通，整个队伍，六个人陷入了沉默和恐慌里，一上午都没人来说一句话。

我们本应该来解决这件事情，就算有多困难。可当秦二失忆后，竟然没人想去解决它，因为秦二算是我们这里最有能耐的人，他都被刺激得失忆了，那得有多恐怖的事情。

别说，阴兵我都见过，自认为没什么能把我击垮，可秦二同样见过。

我不确定了。

大中午，二叔在烧水，老疤脸和王玄在擦拭手枪，黄粱躺在草地上，秦二也没走，他坐在树林边，抬头看着天，面无表情，那眼神忧郁地仿佛天要塌下来。

我们准备好了炸药，准备好了一切打算进入仙山一探究竟，可出来之后，这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却没有人再提进去了。

到底是什么导致秦二失忆？

我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甚至不愿意去想，看着他，我就像是看见了一个让人无比恐惧的东西在朝我招手，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可我却能通过秦二知道它如何的恐怖，让人无法抵挡，那是一种渺小如蝼蚁般的感觉，就是你使出全力，也无法抵挡分毫。

好比天塌下来。

我走到秦二前边，蹲下来，仔细看着他的眼睛，还是我记忆中，那双如婴儿般漆黑的眼睛，而这双眼睛偶尔透出的迷茫让我时不时汗毛倒竖，无法逼视。

“秦二，你……”我想问些什么，可人家都失忆了，肯定什么都记不得，只有他的性格特征保留下来，连自己的事情都不向我们询问，好像失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算了。”我颓然道：“你他妈都失忆了，我还问你干啥，趁早回家享受好日子去得了。”这一瞬间，我打算回去了。

早知道这一次充满死亡的威胁，可能有死无生，可却想不到连秦二都会被刺激到失忆，那么我们还有什么胜算？秦始皇葬阴兵的地方，光是想想都不会那么简单。无论是秦始皇，还是张良，他们之所以成功，因为他们都是千古人杰。

而我们不过是普通人。

说实话，秦二到底看到什么这个问题一直扎根在我心里，闹得我痒痒的，浑身不自在，可我恐怕一辈子都没法知道了。

“我记得你。”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秦二轻飘飘的声音忽然传进我的耳朵：“你叫秦寿。”

我猛地转头，以为他想起来了，一时间激动地浑身颤抖，竟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因为你答应我要帮我做一件事。”秦二又道，还是面无表情，像是在说家常。

“你只记得我吗？”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的心又凉了半截，这大喜大悲几乎让我压抑地要哭出来。

“不记得。”秦二道：“但我想是你。”

“你怎么想的！”我有种想抽他的冲动。

“不知道，我只记得一个叫秦寿的人答应我做一件事，这件事是什么我想不起来。”秦二根本不理会我的愤怒。

我叹了口气，突如其来的怒火也消失了，最起码现在卷进来的人都是完好的，都活着，虽然或多或少被改变了生活的轨迹，可终究不是没有回头路。我道：“说实话，这已经过去了。既然你什么都记不起来，我们也没必要瞎折腾，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吧。”

我知道这种被刺激出来的伤痕是难以弥补的，有的人被吓成了疯子，傻子，那就是终生疯傻，秦二还能保持一颗平静的心，就已经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了。

我抬脚就走，耳边却又飘过来一道声音：“你不帮我把这件事完成吗？”

我停下脚步。

他还记得那件事吗？到底是什么事？

“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还是装出来的。”我干笑了两声，秦二没必要装失忆，但是他的神经似乎没有崩溃的节点，跟精钢般坚不可摧。就算失忆，还留有如此完好的理性，他本身就让人感到害怕。

“你帮我找回记忆。”秦二道：“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无论是什么，就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