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竹园内,垂花门前,双方正在僵持不下。
魏源终于带着按察司的兵赶到了,在大门口时,他看到死伤一地的锦衣卫,登时全身汗毛直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火烧火燎的冲到垂花门前,便看见这里依然是死伤一地……但死伤的却是东厂的番子……
再看垂花门内,林清儿和灵霄全须全尾,身后百多支火枪严阵以待,已经让不可一世的老太监望而却步了……魏源这才松了口气,板起脸来看着对峙的双方,沉声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死伤这么多人?!”他是负责全省治安的按察使,一句话就把自己拉进局中,剩下的事情便成了他的职责所在。
“魏臬台也知道了?”赵赢看到魏源,知道今日更加无法得手,反而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自己不是被女人逼退了……
“我知道什么了?公公来这里干什么?”魏源语气有些生硬,但他是故意的。
“当然是忠勇伯附逆之事,”赵赢冷冷说道:“难道你不是闻讯来捉拿他的家眷的吗?”
“忠勇伯已然身陨葫芦谷,附逆之说从何谈起?”魏源登时皱眉道:“下官是听闻有人围攻忠勇伯的遗属,特意前来查看。”顿一顿道:“公公,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
“哼……”赵赢打量着魏源道:“咱家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臬台大人是要包庇他们了?”又皮笑肉不笑一声道:“不过也是,王贤乃臬台大人贵门生,亲亲相隐的道理,看来臬台也不能免俗。”
“公公,这里只有国法,没有私情。”魏源淡淡道:“朝廷律法,厂卫拿人需要持皇上的驾贴,公公请出示驾贴,下官自当退避三舍。”
“哼哼!”赵赢气哼哼的一仰头道:“一个个都是一个腔调,口口声声拿皇上朝廷说事儿,可是心里头哪个有皇上?哪个有朝廷?!”
“哦……”魏源不接赵赢的茬,自顾自抬头道:“听公公的意思,好似没有驾贴?”
“事有从权,咱家这个钦差自当便宜行事!”赵赢气愤的跺下脚道:“怎么着,臬台大人是要替他们兜着不成?”
“下官只凭朝廷的规矩办事,并无徇私偏袒之意。”魏源根本不上他的套,依然一板一眼。
“行啦,别演了。甭管臬台大人怎么说,这笔账都记在您的头上了。”赵赢一甩袖子,丢下一句:“等着驾贴吧!”便气哼哼道一声:“我们走!”带着一干东厂番子走了个干净。
东厂的人一走,魏源的人也撤出去了,万竹园里头有锦衣卫料理,自然不需要按察司的人插手。
灵霄扶着林清儿上前,向魏源敛衽施礼,林清儿轻声道:“多谢老师援手。”
魏源看一眼那些荷枪实弹正在撤走的锦衣卫,自嘲的笑笑道:“为师充其量是给了老太监一个台阶,真正让他打退堂鼓的,还是你这位巾帼英雄。”
“老师说笑了。”林清儿苦笑低声道:“迫不得已开枪,实属万般无奈,定然给老师惹祸了。”说着柔声恭请道:“请老师入内奉茶。”
“仲德不在府里,为师就在这里说话吧。”魏源乃道学先生,但并非迂腐之人,低声说道:“老太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下次他持驾贴前来,你就是再多几百条枪,也拦不住他的。”
“大不了便是个玉石俱焚,”林清儿却淡然说道:“想让妾身辱及家门,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至于此。”魏源赶忙压低声音道:“就算用最快的速度拿到驾贴,一来一回也得**天的时间,而且这件事,太子和太孙绝不会袖手旁观,只要稍微拖延几天……仲德那边必有大变。”
“但愿如此吧。”林清儿轻叹一声,对魏源再次施礼道:“但也要做最坏的打算……”说着回头望一眼内院道:“家夫只有王佑一个独子,还请老师设法保全。”
“你放心,就是拼上这条命去,老夫也会护徒孙周全!”魏源想一想,低声道:“东厂的人肯定已经把咱们全盯上了,这时护送王佑出城恐怕风险太大。不如等上两日,待安远侯大军出征,把孩儿暗中带出城去,然后再做他图。”
“老师安排的极妥当。”林清儿点点头道:“都听老师的。”
“放心,老夫自会安排好一切。”魏源深深的看一眼林清儿,又朝灵霄点点头,便告辞离去了。
林清儿将魏源送到门口,待转过身来时,便双膝一软,险些摔在地上。灵霄赶忙扶住她,急切道:“姐姐你没事儿吧?”
“无妨,只是有些脱力。”林清儿面色苍白的握住灵霄的手腕,向她勉强笑笑道:“妹妹,王佑就托付给你了。”
“姐姐,真至于此吗?”灵霄震惊的看着林清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不能冒险。”林清儿轻声说道:“如果事情败坏,你就带着王佑去河套,在那里他至少能安全长大……”
“姐姐……”灵霄看着茕茕孑立的林清儿,不知该说什么了。
博兴城外三十里,白莲教中军大营。
众头领齐聚在唐天德的帅帐中,面色不善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缓缓进来的王贤。他们已经稀里糊涂在原地驻扎了三天,今天终于见到了让他们无法前进的始作俑者。
“军师,您可算露面了!”一见到王贤,丁谷刚便嚷嚷起来道:“这些天你都躲着忙什么呢?”
“呵呵,”王贤对丁谷刚笑笑道:“当然是琢磨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了?”
“看军师这样子,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众人这下也不嚷嚷了,齐刷刷的看着王贤。
“那是当然,不然学生还不被你们生吞活剥了?”王贤笑着点点头道:“学生殚精竭虑,想出一个九天十地伏魔大阵。只要尔等能贯彻执行,击败汉王不在话下。”
“什么?九天十地……伏魔大阵?”众将领稀里糊涂的看着王贤,又看看唐长老。唐长老显然已经知情,示意他们继续听下去。
王贤招了招手,戴华便上前,将一摞纸分发给众头领。
众头领稀里糊涂的展开纸页一看,登时更加糊涂了。只见纸上是一份地图,上头用天干为横轴,地支为竖轴,划分出一百二十个区域来。
“这,是啥名堂啊?”丁谷刚等人抬头看看唐长老,唐天德示意他们问王贤。
“这是预定战场的地图。”王贤缓缓说道:“上面按天干地支分成了一百二十个区域,鉴于这个阵法太过复杂,而且军中肯定有汉王的耳目,所以稍后由学生单独和各位一对一讲解各位的任务。”顿一顿,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道:“这个阵法乃是兵圣孙武所创,威力无穷,杀神灭佛!不过前提是诸位必须完成各自的任务,完不成的话,威力再大,也无从施展!”
“……”众头领眨着眼睛,都有些听傻了,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尔等都给老夫听仔细了。”唐长老沉声喝道:“此战,所有人都必须严格依命而行,要是坏在谁身上,老夫杀他全家!”
唐长老杀气腾腾的声音,震得众头领一阵凛然。这时,一直安静坐在正位上的佛母,也缓缓站起身来。
众头领赶忙也站起来,大气不敢喘的看着佛母。
佛母轻启朱唇,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诸位,有无生老母神谕。此战将是我军的最后一战了。”
“什么……”众头领震惊的看着佛母,又看看唐长老。唐长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佛母的说法。
“这一仗我们要是输了,所有人都会赔上身家性命,咱们将会在汉王和官府的联合绞杀下,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佛母冷冷看看王贤,然后继续说道:“这一仗我们要是赢了,战争将结束,朝廷将不得不向我等求和,山东将永远属于我们神圣的白莲教,诸位和你们的将士,也将永享太平富贵。”
‘嗡嗡……’佛母的话,让众头领按捺不住交头接耳,直到佛母轻轻咳嗽一声,众头领才安静下来,听她用罕见的严厉语气说道:“所以,你们要告诉部下,这一仗,只能胜不许败。自尔等以下,但凡不听号令者、临阵退却者将满门抄斩,死后永坠无边地狱,灵魂永受业火折磨!”
众头领登时就没了动静,一个个神色大变,面现畏惧之色。他们大部分是相信白莲教的教义的,佛母这样的诅咒,比要他们的命都可怕。还有一小部分是不相信教义的投机者,但满门抄斩的惩罚,也足以让他们两股战战了。
“你们还要告诉部下,此战定要奋勇争先,战死者可直入真空家乡,永享极乐之福。生还者亦可享人间富贵,寿终正寝后,亦可升入真空家乡。”佛母说完这一些,冷冷瞥一眼王贤,便退回主位上坐定。
“佛母的话都听清了吗?!”唐天德黑着脸看着众将。
“都听清了……”众将轰然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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