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敌众我寡,不可大意啊!”韦无缺苦劝汉王道。
“行了,你个外行就不要不懂装懂了。”汉王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告诉你,本王用兵,秘诀在奇、快、狠!这是骑兵战胜步兵的不二法门!管你是十万还是三十万,根本追不上骑兵的步伐,本王想在哪里打就在哪里打。只要敌军稍微露出破绽,本王便可率铁骑迅速将其击溃,然后驱赶溃兵,冲击敌军的后续营阵,届时敌军必将阵脚自乱,溃不成军!”
“王爷,按说您当然必胜无虞,可这次的对手是王贤啊!”韦无缺苦口婆心道:“咱们吃他的亏,还不够多吗?”
“哼!”汉王神情不自然的哼了一声,“姓王的确实厉害,但跟你一样,都是耍阴谋诡计的好手!战场上可不靠这些,靠的是实打实的真本事!”汉王把自己说的信心十足道:“论起带兵打仗来,十个他绑一起,也不是本王的对手!”
“哎……”看到汉王这刚愎自用的样子,韦无缺心头一阵阵不祥的预感,若非他已经付出太多,恐怕真该抽身而去了。
“别哎了,”汉王看一眼韦无缺,冷声道:“本王现在不担心白莲教,担心的是柳升。”说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你说他这回,会不会再抗命一次?”别看汉王嘴上说的厉害,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大把握,如果能得安远侯助一臂之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肯定是不敢的。”韦无缺轻声道:“赵公公到济南了。”
“什么?!”汉王愣一下,摸着下巴道:“他来干什么?”
“监督安远侯吧。”韦无缺道。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我父皇轻易不会让这老太监离开左右,不可能单单为了我这个逆子。”汉王冷声说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应该是调查王贤的事情。”韦无缺想一想道:“皇上既然知道了王贤在白莲教,就一定要查个清楚,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名堂,这背后有没有太子的影子。”
“嗯……”汉王背着手寻思片刻道:“那就要用这老太监做点文章,光督促柳升出兵不行,还得给太子和王贤添上把火。”
“王爷英明,”韦无缺点头道:“这也正是学生想说的。请王爷给赵公公修书一封,让他以通敌的罪名,将王贤的家眷捉起来。”
“哦?王贤的家眷在济南不假,通敌的罪名何来?”汉王有些糊涂。
“哎,王爷,他都当上白莲教的丞相了,还没有通敌吗?”韦无缺无可奈何的看着汉王道:“他都公然杀害亲王世子,带领白莲教攻打藩王,这不算通敌还有什么算?”
“啊!”汉王恍然一拍脑门:“当然算了!本王这就写信!”
“还有,信里头要点出来,一旦抓了王贤的家眷,请他不要犹豫,立即处决。”韦无缺目光一寒道:“杀了王贤的家眷,就断了他回归朝廷的路,这样不管王贤之前是真造反,还是假造反,这下都会变成真造反!”
“妙哉!”汉王闻言两眼放光道:“这样非但能让王贤变成丧家之犬,还能把他的主子也拉下水!”说着又有些疑惑道:“只是赵赢能听咱们的吗?”
“为什么不听?”韦无缺缓缓道:“哪怕王贤下落不明这么久,东厂一直被锦衣卫压得抬不起头,王爷说赵赢能放过这个,把竞争对手废掉的机会吗?”
“唔,不会!”汉王终于露出笑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下下拍着韦无缺的肩膀的道:“本王就说嘛,搞这些阴谋诡计,你最在行!”
“多谢王爷夸奖……”韦无缺忍着肩膀的疼痛,挤出一丝笑容。
第二天,王贤干脆下令全军按兵不动,这自然又引来众头领一阵非议,但这次非但唐长老,连佛母也开了口,让他们稍安勿躁,众头领只好住口,只是散去时,难免少不了说几句难听的话送给王贤……
“阿嚏!”王贤此刻并不在营中,而是在一众兄弟陪同下,来到营外十几里处视察。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戴华赶忙关切道:“先生小心着凉,还是到车上去吧。”
“没事儿,”王贤却不在意,依然坐在轮椅上,定定看着远方,信口说道:“估计是有人骂我呢。”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招人恨。
“来了!”闲云公子目力最好,突然说了一句。
“哦?”王贤扶着轮椅扶手,站了起来,手搭凉棚看向远方,果然见地平线方向有烟尘腾起,十几骑快马正急速向这边驰来。
转眼间,那十几骑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为首之人的面貌——不是二黑和莫问又是哪个?!
“先生!”二黑和莫问也看到王贤,远远便激动的喊起来。飞奔到近前,两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双目含泪看着王贤。
二黑也就罢了,莫问可向来都是一张万载不变的冰霜脸,此刻也如此罕见的激动起来。
“好好!”王贤的眼里也含着泪,忍着伤痛上前,紧紧抓住两个人的胳膊,三人激动的都语不成声,干脆抱头痛哭起来。
戴华闲云等人也无不眼圈发红,其实同样的场景,在闲云、心严来到王贤身边时,都曾上演过,这种大劫后的重逢,就是铁打的男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哭过一场,两人才发现王贤的伤势,二黑忙问道:“你怎么又受伤了?”
“为什么要用‘又’?”王贤苦笑着,在戴华的搀扶下上了车,又招呼二人与自己同乘。
二黑和莫问坐上马车,一行人便往左前军的大营行去。
马车上,二黑久久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一个劲儿的埋怨王贤,为什么来山东不带着自己。
殊不知,这是王贤最庆幸的事,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恐怕多带一个兄弟就会多失去一个……
“行了,过去的事不要提了。”王贤给了二黑胸口一拳,笑问道:“怎么样?儿女双全的感觉不错吧?”
“嘿嘿……”二黑果然一下就顾不上埋怨王贤,摸着脑袋笑起来。却说他和龙瑶解开心结,也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先是生了个女儿,王贤出发前,龙瑶又怀上一胎,这也是王贤坚决把他留在北京的原因。前番闲云他们到来,已经告诉王贤,这一胎生了个男孩儿。
王贤这才得到机会,对恢复了常态,默然坐在一旁的莫问笑道:“怎么样?这一路上还顺利吗?其实我还担心,都督府能不能放行,心说要不要跟成国公打声招呼。”莫问如今也是从二品都指挥同知,正经的高级武将,离京的话自然需要都督府放行。
“顺利。”莫问笑着点点头道:“我说回乡探母,很容易就都督府被放行了,然后跟着黑将军日夜兼程,就到了这里。”说着实在忍不住,自嘲一句道:“府军前卫到现在还是个空架子,我们这些将领无所事事,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准假说不过去。”
“哎,一样一样,不说那些糟心事了……”王贤叹了口气,府军前卫的现状,他再清楚不过,自从镇江一战后,朝廷就迟迟不给补充兵源。为什么会是这样,无非就是这支军队和太子的瓜葛太深。只是天家父子一个算计的念头,就让数千大好男儿陷入前途渺茫的痛苦,这又实在太残酷。
但王贤自顾尚且不暇,还能多说什么?他拍拍莫问的肩膀,振奋一下精神道:“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先生说笑了,以您的才干,只会比末将更加在行。”莫问笑笑道:“末将可是您带出来的兵。”
“哎,你不要也学他们拍马屁。”王贤却直摆手道:“我是吃几碗干饭的,自己很清楚。让我率领万八千人,打个突袭,烧个辎重,还能算是称职。这种指挥十几万人与敌人会战,我就不在行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王贤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在揣度人心,谋篇布局,阴谋阳谋是自己的天赋。至于军事上,自己就没有多少天分了,靠下死功夫的整军练兵还能勉强胜任,至于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指挥十几万兵马如指臂使,敏锐的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战机,及时察觉到溃堤千里的蚁穴,就不是自己所擅长的了。
不过为上者,本来就不应该事事亲为,知人善任才是最好的选择。纵观自己手下,毫无疑问,莫问便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军事天才!要想打赢这场艰难的战役,王贤头一个就想到他!
但直到看见莫问那一刻,王贤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原因十分简单,他毕竟是朝廷的高级武官,而自己却要让他离开北京,来偷偷指挥白莲教,进行一场绞杀朝廷藩王的战斗。事情一旦走漏风声,莫问前途尽毁都是轻的,弄不好都得人头落地。
然而,莫问一接到王贤的信,没有犹豫便跟着二黑出发了。这让王贤不禁感叹自己做人还不算失败,又感激的直想掉泪。
没有这班兄弟,他真不知自己要怎么撑下去……
但幸好,他有这样一班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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