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天地正,煌煌辟朝曦。
宋亭鹭睁眼后,仍是满脸倦意,下意识想要缩进被窝睡个回笼觉,可她一咬牙往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痛的瞬间清醒过来,睡意消散大半,火速起床开窗,见到一个人。
她之所以如此萎靡不振,昨夜在城里寻找李宓是一方面,回来后又在房里听到李宓莫名其妙拎了条凳子到院里,只见对方正襟危坐,双手叠放在腹部,形同老僧入定一般。
宋亭鹭当时耐着性子偷偷观察了半天,对方仍没有起身的意思,竟也不觉得枯燥乏味,她心中只觉这份定力也是厉害。
直到实在扛不住眼皮上下打架,自己关窗浑浑噩噩摔在床上,就此沉沉睡去,夜里却始终没能睡踏实。
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惊心动魄的梦,至于梦的内容是什么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梦里有院中那个人,奇了怪哉。
宋亭鹭关窗小跑到梳妆台前,对镜自照,收拾了小半个时辰才出门下楼。
坐在凳上养气凝神一晚的李宓轻轻睁眼,吐出一口浊气,大大伸了个懒腰,相比公主的憔悴神色,这位在院里吹了一夜风的家伙明显更加神采奕奕。
日出东方,阳光如同海天一线般从茫茫大地上,自东向西缓慢推进。
当李宓转回头来,阳光正好照在公主宋亭鹭的脑袋上,她有着一张娇艳如花的漂亮脸庞,当然,李宓视线也没放过下面那双堪称举世无敌的长腿,这位勋贵公主在日光下更显美貌倾城。
在李宓所有认识的女子当中,能与之媲美的对手,大概就只有藏身于白狮楼汉宫雕船的小薛后薛绾了,初见时锦帔华裙,欲语还羞,同样美得不可方物。
李宓朝宋亭鹭伸出一只手,“我来帮你把把脉。”
宋亭鹭眨了眨眼睛,俏脸粉红。
李宓突然手腕抖动,手掌握拳,仿佛在随意舒展筋骨,而宋亭鹭忍住羞意把手递过去后,李宓握拳之手往她手背一拍,让宋亭鹭吓了一跳。
但对方很快就一本正经的开始把脉,只是神情逐渐凝重。
过了会儿,李宓叹了口气,微微加重把脉手指的力道,以至于宋亭鹭能清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递增,直至滚烫。
宋亭鹭有些紧张,站立不安,心想难不成自己真的身患重症,被人诊脉诊出来了?
李宓突然扑哧一笑,一手轻敲膝盖道:“可喜可贺,公主……您有喜了!”
宋亭鹭呆若木鸡。
李宓转而哈哈大笑起来,调笑道:“瞧把你乐得,是公子还是郡主,在下还没诊出来呢。”
堂堂太平公主被人如此打趣,宋亭鹭又气又羞,瞪眼跺脚掐腰,一气呵成,随即拂袖离去。
李宓望向无极楼上一间厢房,窗口一团模糊的人影一闪即逝,他喊道:“任长风,给你一炷香的功夫,赶紧滚下来,若是本官心情好,收你做个记名徒弟,那你以后在控鹤府可就吃香了,横着走路都没人敢管你。”
厢房内少年做个了白眼鬼脸回敬。
李宓坐在凳上翘起二郎腿,继续嚷嚷道:“臭小子,麻溜利索的,今天本官特意给你开小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以后你哭着求我都没机会,千万莫悔青肠子。别人得此机遇都恨不得给本官提鞋,你倒好,泼天大的富贵掉在你脑门上,你愣是眼都不眨一下,还不赶紧伸手兜住喽。”
说话间,李宓特地伸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土,仿佛在为这场谈话增添些庄重和肃穆。
实话说,就李宓目前的功夫,收人做徒弟确实寒碜,但是威风啊。
有个腿脚伶俐还根骨不俗的小徒弟整日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心甘情愿当牛做马不说,连望向自己的眼神都充满崇敬向往,时不时的冒出一两颗小星星,仿佛在说,天大地大,都不如师傅老人家大。
收完男徒弟,以后再寻机会收个女徒弟,素手研磨红袖添香暂且算了,自己也没那附庸风雅的本事,但是敲肩捏腿暖被窝,总归是要有的,若是个美人胚子,日后行走江湖做个名扬天下的女剑仙,自己面子也有光不是?
那么这趟穿越进大赵王朝最梦寐以求的神仙日子,就算功德圆满了,哪怕日后再回到现代社会,也有可以吹嘘炫耀的资本了!
若是被那些遭控鹤府追杀的人知晓,堂堂提督,已经身为人上人,居然只有这样米粒大的野心,恐怕得笑掉大牙。
神游间,少年打着哈欠,走出无极楼,优哉游哉抱着肩膀,站定后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的李宓,“喂,你真收我当徒弟?”
李宓没好气道:“本官哪有闲情逸致逗你开玩笑,只要你点头,从现在你,你任长风就是本官的记名徒弟了。”
少年捏了捏下巴,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家伙,“为什么不是开山大弟子,这么称呼不更威风?”
李宓冷笑道:“你心思游移不定,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要对你惩戒一二,日后表现得好,就改为开山大弟子。”
少年反嘲道:“我若是心志坚定,能认你做师父?”
李宓貌似无法反驳,原地有些尴尬。
他挥了挥手,“莫废话了,拜师要紧,赶紧走流程。”
少年猛地抱住肩膀,后退一步,“你说,是不是喜欢那种唇红齿白的小相公?”
李宓被气得龇牙咧嘴,心肝脾胃疼。
心情糟糕的控鹤府提督抬起头,眯眼仰视天空,半晌后,猛然将视线收回,没再理会这场无疾而终的师徒谈话,罕见的神色肃穆,从凳子上站起身。
他想了想,将‘神行太保’戴宗招来,交代他去做一件事。
戴宗听后犹豫不决,似乎担心督主在藩邸会遭遇不测,万一碰上某些别有用心的暗箭伤人,连个帮手都没有。
他与李宓同样都是三品武夫,进入控鹤府后得到不少秘笈与丹药洗礼体魄,隐隐有了破境的迹象,而死士红藜受制于王府内重重布置,不敢轻易现身,自己一旦离开,李宓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李宓笑道:“放心去吧,我身上还有别的傍身手段,保命还是不难的,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客死他乡。”
戴宗点点头,身形拔地而起,如平地起鸿,光天化日之下,以神行术远遁而去,满院子掀起一阵狂风,少年赶紧用手遮住脸庞。
随后少年抬眼望去,只觉震撼不已,在那名黑袍扈从一踏之下,脚下那块青石板已然化为齑粉,轻松躲过设有道家秘密符阵的王府院墙,消失不见。
此刻,神采奕奕的少年,脸上仿佛已经挂满了四个字:心驰神往。
李宓没再理会少年,离开白鹿园,径直走向王府内宅深处,不知是府上护卫碍于其贵客身份,还是蜀王有所交代,一路畅行无阻,并无阻挠。
李宓一路抵达王妃礼佛的那座隐秘楼阁。
果不其然,王妃正在二楼两排书架之间捧书翻阅,楼内深沉死寂,唯有青灯古佛相伴。
她那一身绣着百鸟朝凤图的曲裾华裙,无比鲜亮惹眼,与周遭环境形成鲜明反差。
这座小楼一直是王府禁地之一,曾经是王妃身边那位龙钟老妪负责把守,如今老妪身死,其实已经成了任人出入的无人看管之地,只不过即便如此,王府也没谁有那个熊心豹子胆罢了。
蜀王妃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皱了皱眉毛,眉眼间是冷冷淡淡的厌恶。
李宓懒得计较对方这副小女儿姿态,开门见山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女儿宋亭鹭早年时,可曾遭遇过什么风波险情,或者蜀王在京城那边,有没有权柄非凡的死敌,无论是庙堂、沙场还是江湖,都算在其中,你仔细回忆一下!”
王妃立即变了颜色,快步上前紧张道:“亭鹭她怎么了?”
李宓沉声道:“我今天在宋亭鹭身上诊出一丝极其古怪的脉象,她武功薄弱,但体内百会、巨阙、心俞、太渊等四处窍穴隐藏有一股极其霸道的真气。说了你也不懂,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回忆,然后告知我答案!”
这几个窍穴内隐藏的真气极其强横,如果不是李宓体内同样有八处窍穴各自藏有八部天龙的气机,他也不可能察觉到。
原本只是个闲暇无聊的玩笑之举,却被李宓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正所谓金风未动蝉先觉,被隐匿于八大窍穴的天龙真气暗暗折磨的李宓对于气机流转格外敏锐,阴差阳错发现了公主身上的隐患。
王妃神情凄然,哪怕心思细腻如她这样的奇女子,遇到这种事也只能当个门外汉,一时间有些发懵,直到被李宓一声猛喝唤醒后,才勉强稳住心神。
思索片刻后,她颤声道:“亭鹭前些年赴京为先帝贺七十大寿时,身边一直有两名女子高手贴身护卫,在京中也并未起什么波澜……”
李宓又问道:“那有没有一些当时未曾注意的古怪异样,比如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又很快痊愈,来势汹汹,去势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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