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兄弟们!”
那个声音仿佛来自天空的神谕般,在青山门上空响起。
虽然距离有些远不是很大,但因为从上向下传播,中间没有任何障碍,所以这里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听到。
甚至城内。
“我只是想问问你们,看着你们身后那些美丽的园林,看着那些被士绅养在里面的美女,看着他们仓库里堆积的粮食,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你们难道就不动心吗?看着他们锦衣玉食的日子,你们就不愤怒吗?你们吃着最粗劣的食物甚至不一定吃饱,你们穿着最粗劣的衣服,甚至不一定穿暖,你们甚至连老婆都娶不起。
可他们凭什么拥有这些?
他们和我一样在战场上勇猛无敌,可以一个人迎战千军万马?
他们明明手无缚鸡之力。
而你们手中有刀有枪,你们任何一个都可以砍死他们……”
那声音说道。
“开火,开火,把他打下来!”
吴可行用颤抖的声音尖叫着。
“快开火!”
“打下他,打下他赏银万两!”
……
两旁那些耆老乡贤们也瞬间清醒,一个个就像受惊的鸭子般尖叫着。
这种事情很可怕,本来这两年武人就已经不安分,但江南这些还好都属于那种驯服已久的,比起九边的将门还差些,但他们终究不是傻子,而且他们身边就是一片花花世界,一旦被杨丰煽动起来,那对于至少常州的士绅来说,就真的算是一场浩劫了。
士兵们面面相觑……
似乎很有道理啊。
看看外面狂欢一样的红巾军,再看看后面繁华城市里一座座园林,想想之前这些士绅逼着他们出城迎战的嘴脸……
为什么?
为什么不砍死他们夺了他们的金银珠宝?
吴可行毫不犹豫地拔出短枪,然后对准天上的热气球扣动扳机,然而他的枪却没打响,他疑惑的转头看着身旁的老奴,老奴赶紧接过,拿着挂在脖子上的钥匙给他上弦。
“看看,他连铳都不会放。”
那声音嘲笑着。
上弦完成的老奴把枪递给吴可行,吴可行对着天空的热气球扣动扳机,伴随枪口的火焰喷射,他也在后坐力的撞击中惊叫一声,虽然这东西是短枪,但那后坐力也很大。这时候的骑兵短枪实际上一点也不短,长度基本上和一支**沙去了半截枪托差不多,这种东西开火可不是一个六十多的老头,仅凭单手就能够控制的住。
开枪瞬间就脱手了。
跳起的枪口子弹喷出,直接飞向头顶的城楼,而倒飞的短枪却正砸在一个老乡绅头上。
后者惨叫着,血从脑门流下。
士兵们终于没控制住,一下子全都笑了。
“看看吧,他们就是如此孱弱而无能,在你们面前简直就是一群猪羊,那么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要看着他们享受荣华富贵,却在一旁仅仅为了他们施舍出的点残羹剩饭而为他们卖命?一个月三两军饷,真多啊,可他们随随便便吃顿宴席就得几百两,你们为了每个月三两银子,用命去保护他们的锦衣玉食,你们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很贱?
是不是?
是不是很贱?
你们手中的刀枪难道不能杀人吗?”
那声音吼道。
然后下面枪声再次响起,这次是那些耆老乡贤带着的家奴,但开枪也没什么用处……
人家在天上呢!
而且几乎就在城楼垂直的上空。
实际上气球下面还有根绳子,这是一个系留气球,杨大帅可不想被一阵风刮出几十里去,所以气球下面带着一根很结实的生丝绳,而生丝绳的长度差不多得有五百米,一直延伸到青山镇的一群牛背上,这样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活动。
至于目前的高度大概是距离城楼顶部一百五十米左右。
而目前普遍使用的斑鸠铳都是一两子弹的,大致相当于英国内战时候的火绳枪。
初始动能三千多,球型子弹动能衰减极快,一百米骤降一半,一百五十米估计就和鸟铳差不多了。
打杨丰是没什么用的,最多也就是在热气球上开个孔,但实际上也很难,这种热气球都是多层丝绸,仿佛母衣众的巨大母衣,里面充满热空气的情况下真不一定能打穿,更重要的是朝头顶垂直射击,对于需要支架的火绳枪来说,那也是一项很有难度的工作。
总之下面那些士绅催促中,他们的家奴们混乱的向上射击,但却丝毫没有用,一个老乡贤气得拿鞭子抽打一个家奴……
“夺过他的鞭子!”
杨丰举着他的大喇叭吼道。
那家奴战战兢兢的挨着鞭子,跪在地上哀求着。
“你手中有火枪,你比他强壮,你居然忍受他的鞭打不敢还手?难道你就这么喜欢做奴才?你也是人,一样的人,为何要甘于被奴役,看看外面那些,他们里面很多人和你一样,也被这些士绅奴役过,可他们就站起来了,他们不再跪着被鞭打,你也可以和他一样。
被奴役的兄弟们。
听我的。
站起来,夺过这些奴隶主的鞭子,像个堂堂正正的人一样站起来,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把铳口对准奴隶主,杀死奴隶主,杀死所有拿着鞭子,企图奴役你们的人!
站起来。
别跪着,有火铳的人,为何要给拿鞭子的人跪下?
站起来,别跪着,站起来,把他打倒,站起来,打倒他……”
杨丰俨然龙妈般嚎叫着。
“站起来,别跪着,打倒他!”
外面是海啸般的吼声。
那个家奴仿佛被迷惑般抬起头,那个已经停止鞭打的老乡贤吓得后退一步……
“看看,他才应该害怕你,打倒他,打倒任何敢鞭打你的人!”
杨丰继续蛊惑。
老乡贤看着那家奴明显不正常的目光,吓得继续倒退……
“阿福,咱们是自家人,你莫要听外人蛊惑。”
他说道。
但下一刻那家奴突然大吼一声,猛然起身抬脚踹在他胸口。
老乡贤惊叫着向后倒下,而他身后就是城墙内缘,这种城墙向外都是有女墙和箭垛,但向内就是一道低矮的护墙,最多也就过膝盖,他的倒下直接就是向外翻了出去,然后带着尖叫砸在下面坚硬的地上,从超过九米高度砸落的结果可想而知,他就那么抽搐着咽了气。
那家奴茫然的看着下面的尸体。
“快,快拿下这个恶奴!”
吴可行愤怒的吼叫着。
那些士兵们没有动的,全都在看热闹,那些家奴面面相觑……
“混账东西,你们也要造反吗?需知这天还没塌下来,敢造反的一律杀全家!”
另一个老乡贤怒喝道。
“杀全家啊,好威风啊,兄弟们,你们手中的火铳难道不能杀人?他们的鞭子能杀你们全家?你们手中的火铳才是杀他们全家的,兄弟们,所有被奴役的男儿们,杀了这些奴隶主,杀了这些拿鞭子的,和外面的兄弟一样,分了他们的田地,从此世世代代不用再受奴役。
听他们的?
难道你们想自己的子孙后代,继续给他们当奴才吗?”
杨丰吼道。
“杀了他们,不做奴才!”
“杀了他们,和我们一样分田地!”
……
外面的红巾军们高喊着。
那个家奴默默捡起自己的火铳,旁边一个老乡贤还在挥舞拐杖,催促着其他家奴上前,他就那么直接走过去,老乡贤吓得赶紧后退,而旁边的家奴却默默的退到一旁。那个阿福走到老乡贤面前,毫不犹豫的一枪托抽过去,坚硬的枪托正抽在老乡贤脸上,后者满口血和牙齿一起喷出,然后和之前那个一样向后倒下……
“兄弟们,不趁这机会脱身,难道真心为奴到天荒地老?”
他转身吼道。
“杀了那些奴隶主!”
杨丰在头顶吼叫着。
几个家奴几乎同时掉转枪口,紧接着伴随枪声响起,几个老乡贤立刻被子弹的巨大冲击力撞飞。
城墙上一片混乱,所有那些耆老乡贤全都吓得掉头逃跑。
几个士兵很恶意的伸出脚,然后把他们绊倒,看着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家伙在自己面前扭曲如蛆虫,他们全都在笑,还有几个干脆用脚踩着他们,然后那些家奴走过去,直接用枪托开瓢。那些将领们却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任何一个敢阻拦,他们都是明白人,知道这时候大势已去,敢出来阻挡,说不定自己就是下一个挨子弹的。
不过吴可行仍然没有清醒,他在混乱中一边逃跑,一边看着至今没有任何反应的刘总督……
“都堂,都堂,快下令开火,打死这些恶奴!”
吴可行焦急的高喊着。
刘元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家丁护卫中,径直转身向城下走去……
开火?
他傻啊!
这种时候还不跑那真是傻子了。
他一个北方人在这里又没什么需要拼命保护的,而且这段时间做总督趁机也捞了几十万两,甚至银子都已经被亲信家丁运回了北方,就目前这局面什么也没用了,赶紧跑出去想办法开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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