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生意跟平常不可同日而语,今年好又多比去年要准备充分许多,更显得忙而不乱。此时是个人口相对稳定的熟人社会,街坊们平常就愿意告诉店家自己想要什么,周幸又有意的引导,所以绝大部分情况下能满足街坊的要求。为了存储货物,周幸不得不在左近租了仓库,又对原本单层的厨房进行了加盖,作为临时仓储。现在她算知道了,做生意就是做仓储啊!仓库管理那才是大学问呢!
不管一年有多少波折,单年前这一笔生意就可以过个肥年。为了取吉祥之意,燕绥再次发挥其折腾的本事,特请了个面点师傅来做花馍。花馍虽是山西的特产,不过东京城里欧洲的玩意都有,山西面点小意思拉!此时天气严寒,又没有传说中的pm2.5,室外就是天然的大冰箱,这玩意在这种温度下轻易不会坏。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时候,她上课就是教孩子们设计花样子,其实是夹带私活设计花馍的花样子,横竖传统图案都差不多,谁也不知道她在干啥。结果画了一个月,搞了七八十种种花样。把年下请来做花馍的师傅眼馋的不行,追着求了她三天,让卖给自己。燕绥就是不卖,开神马玩笑,这些图样又不是只能做花馍,还能做糯米果子的,她家还要卖呢!花馍师傅只得一面做一面用脑子记图样,做完四百个,且喜且愁的回去了。
周幸看着用簸箕垒着的花馍架子囧囧有神,对燕绥吐槽:“我们家上下全加起来统共7口人,红娘年后还预备辞职回家待嫁。这么大一馍馍,一顿只好吃一个。连吃十天才能吃完,我们家主食是米饭好么!”
燕绥讪笑:“一不小心花样子画多了。唉,多像蛋糕啊!”
郑娘子奇道:“蛋糕也能做这么多花样?那个可不好做。娘子也教教我。”
“你还不知道我?我就会吃!”燕绥嬉笑,她上哪找奶油去哟!
周幸翻个白眼:“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让郑娘子做了那么多糯米的果子!!更重点是糯米果子你还不吃!!!”
燕绥道:“你知道什么?过年的时候拿那个回礼多好看。”说着摸下巴,师傅手艺真好,要不要挖过来呢?那个正圆形上面放着猴子摘寿桃的花馍真像祝寿的生日蛋糕,炒作生日蛋糕的概念这个方法成不成?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什么来,先过年再说。便又问周幸:“前日我买回来的那些黑色的漆器盒子你收在哪里?快找出来,我要把这些装盒送人。”
“送谁?”
“男朋友。”
谢威大笑:“哈哈哈,原来是讨好婆婆。幸幸,赶紧的,快找盒子去,一定要擦的蹭亮的啊!”
周幸跟着爆笑:“你早说嘛!现在还没过年,师傅必还在东京的,要不我们再做四百个?”
燕绥脸一阵红一阵白,怒道:“滚!”
谢威笑个不住:“姑姑,你平常皮厚,这时候别害羞啊!”
“我说了是单送他一家么?”燕绥化身泼妇做叉腰状:“金老板从来就照顾你,你难道不用送一些?还有幸幸!教坊的娘娘也回护你良多,人家不缺什么,有了新花样你也不孝敬点!一个一个半点不省心!”
众人皆憋着笑,但双肩的抖动泄露了大家的欢乐情绪。只是怕燕绥恼,赶紧作鸟兽散,干活的干活,装礼盒的装礼盒。哎呀,燕绥那个厚脸皮也有破功的时候啊,难得啊难得。
事实证明燕绥同志还是有眼光的,花馍又大个又精美。两个就可以装个小食盒,颜色鲜艳,都不需要其余的装饰,十分大气。廖娘子果然喜欢,这年头丧偶的儿子勾搭个外室什么的,当娘的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谁还真计较?何况又不是什么野路子,好歹是教坊先头牌,说出去挺有面子的。只要别进门败坏门风,她是不会讨厌的。更何况谢威还是她外甥,所以爽快的回了好几块上好的绸子,给山寨儿媳与外甥媳妇裁衣服。至于廖云回什么她也不过问,横竖就是花几个钱,全当给儿子买个开心了。不想花馍做的巧,孩子们爱吃,平日里一到年下都不肯吃主食的,这回竟爽快的吃下了。这位做祖母的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厚着脸皮使了老仆妇上门来讨,廖云却主动劫了差事跑了过来。
如今燕绥当了才艺老师,这年头就算骨子里不待见,至少表面上也要装作尊师重教。上门拜年的还不少,廖云来时竟没空接待,周幸只好先引他到燕绥屋里坐下,置上茶点,陪着说话:“阿威出门拜年去了,姑姑又有客,慢待了。”
廖云上下一扫,笑道:“越发出落的好了!听说如今是你管着好又多?”
周幸笑回:“我跟阿威一起管,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
“你们也历练出来了。”
“郎君好久没来,这么忙碌,可是要扩大经营?”
“没有的事,”廖云摇头,“孩子们都大了,该放手叫他们经营。却又怕他们吃了亏,带他们竟比自己做还累。文博他娘死的早,我娘娘光看顾几个小的都看顾不过来,文雅竟没个人教导。我也不会教女儿,只得一并教她算账做生意,只盼别教的太刚强了才好。”
“女孩儿刚强点好,不受欺负。”
“承你吉言!”
廖云的年纪都够当周幸她爹了,二人又什么好聊的?大过年的又不好冷场,只得东拉西扯,靠着生意经撑到了燕绥回来。周幸连忙遁走。不想廖云使人捡了花馍装盒回去,又留下来吃晚饭。正好,谢威也回来了。四人跑去厨房架了个精致的炭炉搞烧烤,团团坐了,把家下人都赶了,就几个人一面喝着酒,一面闲谈。
廖云跟谢威也很久没见了,先交流了一番做生意的经验。廖云跟周幸,多半是闲扯,女人家嘛,谁跟你认真啊?但跟谢威就是认认真真的讨论了。对于重男轻女这个传统,周幸没什么好挑战的。二十一世纪还是这样呢,北宋?呵呵,横竖比过后来要求女人赚的了美元、做的了厨娘的**丝男好。周幸跟燕绥也就优哉游哉的烤着东西吃着主食。连接几天的大鱼大肉腻的不行,烧烤又重油。最后最受欢迎的居然是酱萝卜,因佐了不少姜汁,十分开胃,廖云直说吃的爽。
哥两把生意经聊的差不多了,又开始聊家长里短。谢威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阿婆还好?”
廖云听到这个话题,直扯嘴角:“别问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燕绥奇道:“这又为何?”
廖云头痛:“还能为何?往我屋里塞人,被娘娘直接关了呗。你们别告诉人去,这事闹出来不好听。”
周幸目瞪口呆:“关、关了!你们家亲戚也不问?”
“怎么问?”燕绥倒是知道内宅手段,“深宅大院的,说一句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叫静养,谁还能见到不成?便是娘家来人,一碗药灌下去,睡的昏昏沉沉,又这么大年纪,谁知道?便是知道,为了个将入土的人,得罪当家主母?活到这个岁数,爹妈早没了。兄弟不好随便进内院,嫂子也就是个面子情。要是嫂子不在,剩的是侄儿新妇,连面子情都没有了。”
“你们好凶残!”
燕绥捂嘴笑:“老太太要自觉,我要做个讨人喜欢的老太太才行。”
谢威狂汗:“怪不得做婆婆的总爱抢孙子养!!”
燕绥道:“好孩子,你真相了。”
谢威不说话了,死了亲人的人,越发珍惜少见的亲情。然而对于外婆,他也实在亲近不起来。可以说谢家基本就是被这个老太太毁了的。廖云之母做不出谋夺小姑子家产这种下作事来,没有那个惹是生非的小老婆舅母,舅舅也未必会干这么丢脸的事。
廖云也忍不住一叹:“我爹爹总对嫲嫲愧疚,两个弟弟带出去没给带回来,他觉得伤了嫲嫲的心。万事都劝娘娘忍。不想忍到最后,他对那位也动了情。嫲嫲变本加厉,到这个时候,我们做孙子的也不好说什么。老人家跟年轻人对上,吃亏的必是老人。可怜有些人总看不透。旁人的闲话又能治的了多少人?”本来做生意就忙,家里还各种鸡飞狗跳许多年,哪能不烦?何况男人立世赚钱,原就是为了老婆孩子过的更好。不曾想为了个老嫲嫲,老婆早早累死了,留下一双儿女受尽了委屈。他这个赚钱的主力军不参与报复行动都算厚道了。就算是血缘天性,也经不起这番折磨。
燕绥都能想到廖家嫲嫲的结局了,无非就是衣服给最好的,其他的克扣到死,然后风光大葬。惹了男人又来惹儿子[不是惹了儿子又来惹孙子么?],果然老太太手长了就要被剁啊!忽又想起周幸的嫲嫲,不由笑出声来:“幸幸,你家嫲嫲也不知好些了没?”
说起周家嫲嫲,周幸也囧了。去年周家日子不错,就准备给周二说亲。周大嫂都说了养羊是自己的嫁妆银子了,大伯母却跟周嫲嫲一样偏心眼,要三兄弟均分。周嫲嫲仗着辈分高,连同村里同宗长辈施压。周大嫂哪里是省油的灯?哭回娘家,花钱悬赏叫了同宗的兄弟把周大伯家砸的稀烂,嚷着要和离。因同宗兄弟都得了钱,格外凶神恶煞。周家上下都傻了!谁知道周大嫂这么决绝,宁可花钱请人砸自家,也不把钱分出去。周嫲嫲气的倒仰,自然骂的难听。被周大嫂她妈围着村子打了三圈。周家同宗都木了,谁敢去帮腔啊?就算有两个正义感强一点的,人家一句多管闲事就堵回去了。舆论算个屁哟!就大年初三,周家演了一出开年贺岁片,来拜年的小四讲的口水四溅唾沫横飞,姐弟俩还在那儿暗爽了许久。现在想来,这都叫什么事啊!见燕绥问起,只得苦笑道:“大嫂这回是一劳永逸了。”
廖云一脸八卦的问情况,周幸又大略说了一番,又道:“郎君,我们是难兄难弟唉!”
廖云笑抽了,伸出大拇指道:“乡下人真够劲!那你大嫂去年岂不是白赚了钱?”
“也好过被劫富济贫一世,大哥本就废,二哥三哥也是游手好闲。都被嫲嫲伯母惯坏了的。她见了我娘娘的下场,岂敢不反抗?她是个刚性的,闲聊的时候便道,要她卖儿卖女,她宁可抹脖子上吊。别人家再好,能有亲娘疼着好?她是有信心让孩子们吃饱穿暖的。是个人物!”周幸很赞她大嫂,不免又补了句:“要人人家有这么个主母,天下大同了。”
燕绥也说:“我喜欢她那股劲,很活力。才对幸幸说,过完年回去一趟,送些本钱与她。这种人便是帮了也爽快。”
廖云摇头笑道:“你们这群女人啊,真是反了天了。阿威皮要紧一点啦。”
谢威巨淡定的说:“皮紧好,皮紧显年轻。”
燕绥爆笑,对着谢威竖起大拇指:“好男人,我们幸幸有眼光!”
廖云抽抽嘴角,考虑把自家闺女丢过来受熏陶的可能性。这么凶残的女儿,当爹的真是太特么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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