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又多的生意一直忙到年三十当日才消停,货品几乎全空,还有很多人没买到。周幸郁闷的吐血。先前太保守了,生怕卖不出去,存货就不足。后来虽然日日跑东京,但越接近过年,四处的货也越少,根本补不过来。大好的生意白白流失,太痛苦了!燕绥年二十九就撑不住躺倒了,也就是周幸年轻,一天睡两个时辰照样生龙活虎,年龄这个问题没法忽视,年轻就是本钱。
年货压根就没人有空置办,还是廖云一总托人打包过来了一份。她们家人口少,算上谢威并两个帮工,也就五个人。不需要准备太多,倒是燕绥挑嘴,果子和酒等物品都是上好的。燕绥承情,把前一阵闲着时做的一个荷包当做回礼。把一干人惊的鸡飞狗跳!燕绥最最最讨厌做针线了,有生之年居然能够看到她一个完整的荷包……收到礼物的廖云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事情还没完,铺子休业了,幕后人员还有得忙。盘点盈利,账房计算过一次,自己也要核对一次才好。专业做账的人,手法周幸是看不出来的,但燕绥可以。她曾经管过账,就算记忆已经模糊,开业前恶补的三个月足以让她捡起曾经属于她的本事。所以周幸可以跟谢威腻歪谈恋爱,燕绥却又得爬起来算账。看着甜甜蜜蜜的小两口,燕绥果断怒了!冲着两人吼道:“幸幸!你还不去看看厨房!你那破厨艺,也敢叫个女人!还不去厨房学着点!”
周幸:“……。”曾经那个仙女般的人儿,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还有阿威!”
谢威一个立定站好。
“你在腻歪什么?账本都不会看,你怎么当家做主啊!”
谢威立刻屁颠屁颠跑到燕绥跟前学算账去。周幸苦逼的摸进厨房学炒菜,更年期的妇女伤不起啊泪流满面。
作为一个农村妞,周幸的厨艺在燕绥看来是令人发指的。她会炒菜,也就是个会而已。读书的时候多半吃食堂,做家务更倾向农活。吃的么,果腹而已。毕业后打工十几年,都是找的管吃管住的地方,就算有万般厨艺,十几年食堂吃下来也废了。穿越后不用下厨,在这个物资匮乏到语言难以形容的时代,他们家的食物就是各种杂粮野菜乱炖。油都省了,有点咸味就算了不起,口味什么的都是浮云。到了教坊里,她又不是烧火丫头!会个p的厨艺。别看燕绥喊的厉害,那就是个正宗五谷不分的主!这货是开好又多时现认的麦子长啥样。还问了个巨傻逼的问题——面粉就是用这石磨磨的啊?亲,你吃的白面是深加工的!这玩意磨的面你才说像牲口吃的!所以说一旦一个女人进入了更年期,就别试图跟她讲理!还是乖乖的听话为要。
这个年代做菜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炖,煮,烹。嗯,没错,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撑死了加个蒸。炒菜不是不可以,太费油,很少有人舍得,所以就没什么人去研发。燕绥老跑去樊楼解馋就是这个原因了。厨娘郑娘子也算厨艺不错的,中秋时做的洗手蟹相当绝,年下的大菜就有这么一道。周幸觉得她必须先学会基本厨艺,再回忆炒菜比较靠谱。不然尽浪费油,会天打雷劈。
一进厨房,郑娘子就招呼开了:“哎哟,小娘子怎么来了?这里乱的很,又呛人。有什么事要红娘来与我说便是。”
周幸笑笑:“姑姑让我跟你学做菜呢,你忙,我先看一会儿。”
郑娘子眯着眼,一脸八卦的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怎底叫娘子姑姑呢?不是你亲娘啊?”
“是养娘啦!”
“哦!哦!”郑娘子两眼发亮:“那你怎么不叫娘娘?她不怪你?”
“怪我?”周幸奇道,“我一直叫她姑姑啊。”
“哎!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郑娘子以一副过来人的神情道:“既然养了你,当然想让你叫她一声娘。可还是记得亲娘?”
周幸笑道:“亲娘当然记得,也有走动。姑姑不在意这个的。”
郑娘子不赞同:“谁也不想替别人养孩子,你呀,改了吧。”
周幸笑笑,没必要跟她解释这么复杂的问题,岔开话道:“这个得有个时机。你先教我做菜吧。”
“哟,这是正事。女人呀,甭管是哪样,有一手好厨艺都不亏。娘子是疼你呢!”郑娘子话挺多,继续说:“小娘子要学哪样?我们家这样,烧火倒不用学。”郑娘子还想八卦,无奈周幸不配合,歇菜。只好先干正事。
周幸两眼一抹黑,叹道:“先学个容易的吧。太复杂的我记不住。”
“也成!”郑娘子道:“那就蒸鸡蛋吧!”
“……。”那也太简单了!
厨娘是签的短工约,即帮工,跟伙计差不多,都是要回家住回家过年的。帮周幸家做好大餐,分门别类的放好,她也要回家过年了。作为一个女主人,她还得回家准备自己的年夜饭。燕绥不是刻薄人,许她借着这边的厨房做菜。可总有些菜得在自家做才方便,于是准备好这边的年夜饭,拎着自家的东西匆匆赶回家了。红娘倒是留下过年——不穷也不把女儿卖做女使了,回家反而吃不饱,还不如留下来。这样忙碌到酉时中,一家人才安安生生的坐在桌子前,温酒吃饭。
周幸原本累的有些惨,等燕绥一上桌报出这两天的盈利额时,瞬间满血复活!趴到燕绥跟前问:“多少多少?”
燕绥笑道:“十九贯八百钱!”
“才七天唉!!!”周幸乐疯了:“要是一个月岂不是好几十贯?”
“现在是过年!”燕绥道,“以后就没这么多了。零售业月盈利十贯左右应该是常态。我们这家店比一般的大点,也就二十贯到顶。”说着摇摇头,“还是得想法子。不然这点儿钱够干嘛的呢?一月下来一套正经衣裳都置不齐。”
谢威算算自己一月两贯钱的薪水,懒的说话了。不过的确不能在这样的小地方耗一辈子。
周幸道:“其实我觉得最好的还是做一个高档商场,然后引品牌住进,我们管定规矩和收房租。”
燕绥笑:“那你得开到内城去。外城……。”摇摇头:“消费能力没那么高。杂牌没有你说的意义。做大卖场又不划算,菜市场和杂货市场又不是没有。罢了,先积累原始资金吧,什么时候都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日子还长着呢。至少第一步还是迈的很好!”
“就是!”周幸很开心,“钱嘛,都是慢慢赚滴!”
燕绥笑起来:“对了,我从教坊出来时,跟娘娘说过替她留一间房。虽说是句客套话,却也是我的真心。我们教坊出身的,中间嫁人的还好,老了才退下来的多半孤苦无依。她现在不需要我们,等动不了时又去哪儿呢?不如现在收拾出来,随他什么时候来住,你看可好?”
周幸抽抽嘴角:“就我们家这条件?陈娘娘她……。”由奢入俭难啊!住进来她倒是没意见也没立场有意见,房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条件不条件,是个姿态。她愿来就来,不愿来也随她。但我们要知恩图报。”
周幸点头:“嗯,好,过了年你开单子给我,我去买东西。”
燕绥又了却一桩心事,又是过年,生意第一炮也打的响,心情也飞扬起来。执杯倒酒:“干!”
谢威和周幸纷纷举杯,一顿饭吃的畅快淋漓。家里正好四个人,酒足饭饱后麻将啊麻将。周幸囧囧有神,为什么她穿到宋朝了都免不了打麻将的命运!?还有燕绥你个仙女一样的品格儿,打麻将你不觉得太过分嘛?
年初一自是不出门,燕绥在家教两个孩子算账。因谢威跟金记的人学过一点,上手比周幸还快。燕绥见状,索性主要教谢威,周幸么,横竖天天带在身边慢慢教。到下午,周幸跑去仓库点了一回货,回来跟燕绥说:“仓储不够啊!特别是年后要收拾娘娘的房间,更没地方摆了。”
燕绥郁闷的说:“早知道房子盖三层!”
谢威笑道:“库房横竖都要租的,不如找个中人先租一阵?白日有人不怕,夜里正好我去那边住便是了。”
“哎,这回可知道多子多孙的好处了。”燕绥笑道:“咱们家就这几个人,关键时刻都顶不上。”又问周幸,“你弟弟多大了?”
周幸猛摇头:“不行!我家那起子人……得等我嫲嫲不在了才能用。不然非活啃了我不可。姑姑你老在有钱人中打转,不知道刁民可恨呢。”
“这么夸张?”
谢威也跟着点头:“有,有,有些百姓人家,真真……算了,我不说了。”
“罢罢,我请廖家旁支替我守仓库去。”
谢威奇道:“我可以守啊。”
燕绥歪着头看着谢威道:“你三月份出孝,你不急着娶亲啊?也行啊!”
谢威笑的一脸谄媚:“姑姑!”
周幸:“……。”
燕绥扑哧一声笑了:“罢了罢了,年后我使人去看日子。明日初二,女婿可要去拜老丈人,你们俩东西准备好了?”
周幸道:“我不回去。”
“嗯?怎么了?吵架了?”
“我现在户口本上是你闺女,老跑那边做什么?”
“你个死脑经,我又不计较这个。”燕绥放软身子靠在靠枕上,“人啊,就怕自欺欺人。你我既无血缘,能处成姑侄便是不错。非要拧着比亲母女还亲?别说你有亲娘,便是没有亲娘也不是我养大的。不独你不惯,我也不惯。落户时只是为了方便,你何苦在这上头纠缠?”
周幸沉默,她没遇到过这种事,也不是八面玲珑的人。要说周家是亲爹娘,她又是穿越的,从情感上来讲,真正的亲爹娘就不在这个时代。原就有点隔阂,又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疼惜,非要说感情,其实更像处的还行的亲戚家。燕绥这边,当然也不是亲娘的感觉。然细究起来,交流上实际比周娘子还多。非要在感情上做个定位,如果说燕绥是姑姑,那么周娘子就是伯母了。都疼自己,感情上却差了那么一咪咪。血缘上的关系却又正好相反。天平连个倾斜都有点困难。偏心眼儿不好,可是这心不偏,真就左右为难了。
燕绥拍拍她的背:“做亲人,有今生没来世。好好珍惜,去吧。”
周幸扭头看谢威。
谢威抓了抓脑袋,道:“要我说,也要去。”
“唉!?”
“等人没了你就懂了。”
燕绥点头:“就是这样。”
“可我不想去。”周幸皱着眉头道:“升米恩、斗米仇。我回去看他们可以,可是太频繁了……她们难免认为我心软又有钱。看顾娘家过多的女人……。”悲剧多了去了。自己不怕,男人老实,孩子们呢?那是他们家的钱。很多人选择性忘了而已。她却不会忘,不会忘记在那个贫穷的地方,对表兄弟吃掉属于自己鸡腿时的恨。很小气,但,周幸不会忘记何为人性。她能跟燕绥投缘,除去老乡情分,也正是如此。无法消除的人类劣根性,需要的是直接面对,而不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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