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阁内，一片寂静，偶有木鱼声从内里传出来，与潺潺流水相得益彰。

守在水阁外的将士见着宋云霆过来，连忙朝着他行了一礼，就往内里通传。

木鱼声戛然而止，大殿的门从内里被人打开，一身素衣的沈一白，手持着佛珠，原本长出来的发髻此刻竟全剃了。

这几日，他城里城外的忙碌，根本无暇顾忌太上皇，如今见着他，恍若又回到了当初在洛阳城初时见到他的第一面。

不过，那个时候，都是二人最光鲜亮丽的时候。

“太上皇，我来是有一件事儿要和你禀明！”宋云霆入内，刚要与他行礼，却被沈一白给扶住了。

“你且跟着我进来便是。”沈一白转身朝着内里去。

偌大的水阁，如今只存放了一张檀桌和两个蒲团，檀桌上摆放着一摞经书和一个木鱼。

可见方才太上皇就是在此诵经。

“太上皇，您这是？”

“不过是替天下百姓的亡魂诵经祈福罢了，我也知是自己糊弄自己，但心里总想着为那些死去的百姓做些什么，你这几日忙的如何？”沈一白将手中的佛珠放下，分别倒了两盏茶各自取了。

你宋云霆目光微微一闪，而后开口道：“有三皇子殿下相助，差不多了。”

“你不用往他脸上贴金，这小子心里想着什么，我还能知晓一二，皇后和温贵妃被看管的十分严禁，想将她们二人救出，不是容易的事情。”

“是。”对于这件事情，宋云霆并没有太多争议。

“你要同我说什么？”沈一白端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非常满意他的态度。

宋云霆：“我要去雪岭寻暗卫。”

噗——

沈一白含在口中的茶水悉数喷洒出来，好在没有对着宋云霆。

不过，这小子的面色着实难看的紧。

雪岭离洛阳城极近，他若是去，只怕会暴露行踪，若是万一让沈沐擎得知，岂不是入了虎穴。

方才还在心中夸赞他明事理，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这会儿竟然直接被打脸，沈一白怎么可能会高兴。

“你派出去的暗卫各个武功高强，且不必担心，如今还是将重心放在百姓和将士的身上才是正经！”沈一白出声提醒他。

蓦地，宋云霆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朝着沈一白九十度鞠躬行礼，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丝颤音，“原本，我也认为那些暗卫不过是自己培养出来的棋子，他们死了是为我尽忠，可自从初一为了保护淼淼，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我才发现，这些暗卫对我来说，不再是棋子，他们更多的是与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室内，一片沉默。

沈一白并未开口。

宋云霆只稍稍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当初太上皇带着几位方丈逃难至此，方丈们为了掩护太上皇，不惜连命都不要，而太上皇也为了给方丈们报仇，再次入了俗世，可见太上皇对那些方丈——”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一白出言打断。

沈一白的面色异常难看，因为宋云霆踩着了他的尾巴。

“你想去就去，别拉扯老夫。”

“是，那太上皇是同意了？”

能不同意吗？这厮决心如此强硬。

沈一白觑了他一眼，“她和你一块儿去？”

宋云霆摇头，“此去路途甚是遥远，且雪岭地形复杂，说不得有危险，我带着十五去便是。”

“只怕那小妮子不会轻易答应。”就苗淼淼那个性，说不得会死缠烂打的跟着一块儿去。

宋云霆早就好想好了对策，“劳烦太上皇下令，让太子回城中与我替换，我去操练十万大军，如此她便不会怀疑。”

沈一白哼了哼。

“太上皇！”宋云霆压低了声音喊道。

沈一白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晚间的时候，我就去寻你。”

“多谢太上皇！”宋云霆再次朝着他行了大礼，这才转身退出了室内。

等他走后，跪坐在蒲团上的沈一白突然长叹一声，也不知他这一去，是福还是祸，万一，出了事情，他又该如何同苗淼淼交代。

头疼，疼的厉害！

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沈一白再次将佛珠握在了手中，开始诵经念佛。

宋云霆回到院子的时候，正巧与盛明镜遇见，盛明镜的身上的伤口已然好了七八分，只不过他现如今瞧着比从前更瘦了些，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到。

“盛举人，留步！”宋云霆唤住了他。

盛明镜与往常一样同他行完礼就要离开，可不曾想今日会被他唤住，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低垂着头：“王爷，可有要事儿吩咐？”

见他同自己如此生分，宋云霆有些讪讪的：“这段时日多亏你照顾她！”

闻言，盛明镜你微微一愣，“王爷说笑了，是苗姑娘照顾在下。”

宋云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那托付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却还是说不出来。

也难为他了，谁让他平日都不怎么同盛明镜接触。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尴尬。

久久没有听到宋云霆的声音，盛明镜心中暗自称奇，要不是因为眼前的那双黑色靴子，他还以为宋云霆早就走了。

“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宋云霆轻咳一声，到底还是说不出口：“没了，你去忙吧！”

说完，也不等盛明镜反应过来，转身就进了院子里。

看着那迅速离开的背影，盛明镜只觉得今日的北安王有些怪怪的。

莫不是军中出了什么事情？

一想到这儿，盛明镜离开的脚步也加快了许多，同府门外的将士要了一匹快马，翻身上了马背就朝着军营去了。

这些日子，盛明镜从未去过军营一次，一来是怕给纪南山添麻烦，二来，他其实是更不愿意韩老将军给纪南山脸色看。

所以，他都是让将士们时不时的给纪南山递东西去。

或书信，或吃食，且都还是打着苗淼淼的名号。

先不说盛明镜去军营让纪南山小小的吃惊了一把，这边，宋云霆回到院子里时，见院子里的小厨房已经升起了炊烟。

苗不归照旧趴在廊下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