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皎洁的月光照亮着大地,府邸中异常静谧。
盛明镜回到二人居住的小院子,看着那棵枯败的银杏树,脑海中仿佛看到了从前纪南山在那棵树下练武的身姿。
可惜,等他回过神来,那银杏树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身影。
都说对月思人,未曾想他有朝一日居然这般思念纪南山。
站定在纪南山的房间门外,盛明镜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推门而入,看着屋里的陈设,转身将房门给关上,睡在了他的榻上。
此时此刻,黑风山林里。
众人在老袁以及纪南山的带领下已经到了森林深处,此刻月光已然又有些黯然,显得这黑风山里有些诡异的氛围。
时不时草丛里会发出簌簌作响声,可等到将士们去察看时,却发现草丛里什么都没有。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老袁手里握着长矛在枯草丛中驱赶了一番,除了拇指粗细的小蛇外,根本没有其他猎物。
众将士得了命令,三五成团,注视着黑风山林的一草一木,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迹象。
他们不是害怕,而是不想放过任何猎物。
此行出来就是为了给百姓们寻的一线生机,若是空手而归,只怕没有交代。
可惜,这黑风山林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让他们寻到,更别提什么巨大的猎物了。
难不成山里的动物们都死绝了,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寻对地方。
动物们都有本能,在自然灾害面前都会去寻找相对可靠的地方,所以纪南山没有想错,黑风山里的动物们都集体迁徙,去了有水源的地方。
他们寻了一夜未果,不免有些垂头丧气,整个队伍互相靠坐在一块儿,感受着一丝丝微风带来的凉意。
望着那漫天的繁星,众将士颓然万分。
“将军,你且好生歇下吧!”从护送难民们回澹洲城这一路,都是他和将军轮流换岗位,将军的身子就算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老袁有些担心纪南山着急上火,再有个好歹来。
纪南山从树上扣下一块儿树皮往嘴里一放,苦涩味儿立马弥漫在整个口腔内,那树皮干的嚼不出任何的水分。
“呸!”纪南山一口吐出,眉头蹙成了川字,略有些不甘心的抚摸着腰间配戴的水囊。
这第一日便如此出师不利,那后面两日,他们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纪南山恍若没了信心,整个靠坐在大树下,睹物思人。
要是这个时候盛明镜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他若是在,定然能够说些话来宽慰自己。
然而,当纪南山回首时,身边除了老袁和将士们外,再无其他任何人。
接连两日,纪南山与众将士们越往黑风山里进,越发觉得可疑,这树林里居然连只鸟儿都没有,说不奇怪那是不可能的。
就连老袁这个神经大条的男人都意识到不对劲儿,纪南山自然也意识到。
只是此时此刻,他喉咙沙哑的仿佛无人沙漠,一开口,如同老妇粗砺的嗓音,险些让老袁觉得这眼前之人到底还是不是纪将军。
“将军,你的嗓子!”老袁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
纪南山摆了摆手,表示无碍,身体一度缺水,声音只是其次,他怕再也支撑不到最后,更怕无法带着他们平安返回澹洲城。
其实,跟着出来的将士们早就在心中下了决心,这次是生是死,他们绝无任何怨言。
“将军,咱们回吧!”有的将士小声在纪南山身边提议,虽然他们的水囊都是空空如也,但至少回了澹洲城,他们也能和家人见上最后一面,不至于死的人鬼不知。
纪南山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左右的将士们,他们的眼神都十分坚定,没有任何后退可言。
他不发话,这些将士们就誓死跟随。
有些话,无须多言,仅仅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这就是他们彼此之间的默契。
纪南山绷直了身子,看着头顶上空那轮刺眼的烈日,骄阳似火盘子,光晕一圈又一圈,刺的他睁不开眼。
恍惚间,突然眼前一黑,纪南山之后只能听见一片惊呼,后面的事情就全都不知道了,瞬间失去了意识。
“将军!”老袁站的离他最为接近,在纪南山身子往后倒下的那一刹那,条件反射的保住了他的身子,大声喊着见纪南山的名字。
“将军,将军,你可别吓我们!”他们此行没有带军医出来,因此在面对这一突发状况,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做。
袁明元也急的不行,看着围上前的人立马深处一只胳膊挥散开人群,“都让开,别挡着。”
这般围着将军,将军怎么能醒过来。
老袁到底是有些经验,见纪南山突然昏迷不醒,便用力掐着他的人中,都将他的上唇掐的红肿不堪了,纪南山还没有丝毫要醒的意识。
将士们如同失去了主心骨半,颓然的站在一旁看着老袁救人。
忽然,老袁抽出了插在腰间的匕首,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中,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掌心,鲜血从他的掌心滑出,滴滴渗透在土壤里。
众将士们忍不住微微咽了口口水。
“你过来,将将军的嘴给掰开!”袁明元捏着拳头,抬眸看向站在离他们最近的将士们。
那人得了命令,连忙上前帮着老袁掰开了纪南山的嘴,而后,那掌心的鲜血便顺势滴进了纪南山的嘴里。
一刻、两刻钟后,将士看着面色越发苍白的袁明元,眼眶一红,提醒道:“袁统领,够了!”
这么多血,是不要命了吗?
袁明元收了手掌,撕破了衣袍缠在那伤口处,又用脏兮兮的袖子替纪南山擦拭了嘴角力的血渍,好不让他醒来之后发现。
时辰一点一滴的流逝,众人屏息以待,直到日上三竿,纪南山才有悠悠转醒的迹象。
口中满是血腥味儿,且袁明元一脸关切的蹲守在旁边,天空之上依旧是那耀眼的太阳。
“我怎么了?”纪南山缓缓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的将士。
将士们低下头没有回答。
袁明元却压低了声音与他解释,“将军方才晕了过去,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晕了过去?
纪南山觉得唇瓣有些疼,嘴里的血腥味也更加浓重了几分,忍不住狐疑的看着袁明元,待看见他被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连忙抓到了眼前察看。
这一看,纪南山只觉得胸口仿佛压着了什么重物般,喘不上气来。
“将军,我皮糙肉厚的,没事儿!不就是放了点血吗,这点血对老袁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将军无碍,就算是要了我老袁这条性命,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袁明元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纪南山给死死的抓住,根本不能动弹。
纪南山喉咙沙哑,眼眶也红了一圈:“老袁,你我情同手足,万万不可再如此,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老袁嘴上答应着,可纪南山知道他这一根筋的哪里会真的做。
“咱们回去吧!”纪南山扶着袁明元与他一块儿站了起来,望着幽深的黑风山林道。
袁明元却有些不解:“将军,或许咱们再往里走一走,就能看见水源了和动物了。”
袁明元不想这般空空回去,澹洲城的那些百姓们只怕不会轻易这般放过他们了,将军定然要被他们这群人指责,说不得他们带回来的那些难民们也会被再次赶出澹洲城去。
况且,神女和北安王若是没有回去,那军营中的战马也悉数保不住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袁明元止住了脚步。
袁明元能想到的一切,纪南山自然也都能想的到,但是不回去能如何,这黑风山里已经空无一物,他们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水源,莫非真的是天要亡了他们澹洲城的百姓吗?
纪南山心中不甘且愤懑,但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回去,你们不是孑然一身,都是家中有妻儿老小的,如今咱们虽未战死在沙场,那也不能死在这里,回去,回去看看妻小,看看家中爹娘,这些年你们都辛苦了,是我对不住你们!”纪南山说完这些话,朝着众人深深的躬身拜谢。
这些年,如果不是他们誓死相随,又哪里能有澹洲城的繁荣。
他们若是躲不过这次天灾,那至少能让他们这些跟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回到家中去。
这一番话,仿佛临终之言,无人不红了眼眶,众将士同样朝着纪南山躬身拜了下去,随后,众人无声的跟着纪南山与袁明元身后回到了澹洲城。
入城时,天依然黑了。
守在城墙上的沈沐勇见着一群人平安的从黑风山里回来,来不进思考,立马举着火把第一个冲下了城楼,开了城门迎接他们入城来。
可,当沈沐勇看见纪南山与众将士的脸色时,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入了谷底,四肢百骸都是冷意。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是沈沐勇从众人的脸上意识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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