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是男子,我逃跑了,你做何感想?江贺持作何感想?刘广生作何感想?今后得知这一切的官员们百姓们作何感想?他们会想堂堂帝王本该满身浩然正气保护她的子民,怎么可以镇不住那些牛鬼蛇神,甚至连挺身而出的勇气都没有。
若我一开始就劝胡贞、舒玉躲在学堂里,我的确能够冠冕堂皇的独善其身,他们又会怎么想?舒玉是去救她娘,她亲娘。善正黎,没有人是傻子。朕要树立威信,朕要获得声望,除了从宏观层面展望,更重要的是靠一步一个脚印,要用点点滴滴去累积的。我的善大人!”
李玉合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愤。她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了,不得不在屋内来回踱步,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善正黎却始终如老僧入定般,直挺挺坐在那岿然不动,又如同在树林中那样,对她的话不起半丝波澜。
“陛下,这就是您身为帝王的觉悟吗?”
许久,等到李玉合不在屋内走动差不多冷静下来时,善正黎才缓缓开口问道。
“什么?”
李玉合觉得自己幻听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狗?
他问的什么屁话?
“陛下,这就是您身为帝王的觉悟吗?”
好似对李玉合的刺激还不够,善正黎又淡然地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李玉合语塞,面对善正黎如此油盐不进的态度,她紧握双拳,双目赤红。
“若陛下只是一心想维护在大众面前光辉的形象,那么这个帝位不适合您。”
“你说我只是为了维护光辉形象?”李玉合指着自己怒极反笑,“哈,哈哈,你觉得我只是为了维护形象!”
错付了,终究是错付了。
“滚,你给我滚出去。”李玉合指着门外咆哮,她算是彻底失态了。
“臣说完,自然会走。”善正黎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
李玉合不语,迅速转过身隐藏眼角落下的泪水。
她不想看这个讨厌的狗男人。
她终于明白电视里演的某些皇帝会因为臣子的一两句谏言,恨不得砍了他们的脑袋。
因为的的确确太戳心窝子,被误解还要委屈巴巴装作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真的是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才会感同身受。
tmd,她现在只想爆粗口。
真恨不得砍了这混蛋的狗头。
“陛下,虽然您以前身为公主,但也是由教导皇子们的太傅亲自教育的。帝王之术您也研习过,岂能不知历朝历代凡是圣君,除了具备远见卓识、知人善用与政治手腕外,哪个没有经历过忍辱负重?哪个不是能屈能伸?臣刚刚只是那么一说,您就方寸大乱,将所有情绪暴露无遗。若换成肖屹,您猜他会如何?”
此话诸心,可善正黎仍然选择用这一剂猛药。
因为终有一日,李玉合势必要与肖屹同台对垒。
究竟是被吞并,还是分庭抗礼,亦或是将对方吞并,前途未可知。
李玉合说过投降绝不可能,那么善正黎就不会继续用宽松的标准放任她。这不只是他个人的想法,也是所有打算将性命系在李玉合这条船上的所有人的想法。
现在的她仍然太过理想化,虽然经历过政变,却似乎还没有对这个世界,对她未来的路有更深刻的认知。
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多半如此,李玉合的状态非常典型。
其实大家都承认她已初具帝王潜质,但她仍旧不够成熟。
以这种状态对上肖屹,胜算几乎为零。
好端端提到肖屹,李玉合沸腾暴怒的血液渐渐平息。
她似乎没有被诸到心,反而冷静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善正黎也不急,默默观察着李玉合,给她足够的时间。
她很智慧,也很通达,一定可以想透彻。
“善正黎,这个问题朕还需要好好想想。你先退下吧……”
“臣遵旨。”善正黎见自己的目的差不多达到,起身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就在他一只脚迈出屋外时,只听李玉合平静地说道:“朕依旧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今后若还遇上此类事情,朕依然会将百姓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善正黎停下脚步回过头,刚刚平展的眉头再次紧锁。
君王有自己的见地,不盲从人言固然可贵,但太固执己见却会滋生弊端。爱民如子是君王应有的品质,可在这乱世下会不会成为她的掣肘。
有道是慈不掌兵,善不掌权。这个度若把控不好,将会带给她致命的打击,也会给好不容易守住的这方土地带来灭顶之灾。
李玉合知道善正黎要说什么,挂上笑容又恢复往常的从容说道:“善正黎,我俩不是敌人,这点朕很清楚。你的良苦用心,朕亦收到。朕知道你担心朕把控不好这个‘度’字。也对,朕一直认为人生最难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是做选择,第二是‘度’的把控。
你和朕的问题是观念和思维模式上的差异造成的,朕希望你不要变,一直用严格挑剔的目光监督朕。当然朕也不会因为你的话,你善家的兵而突然抛弃朕自己的信念。就让时间来作见证吧,不长,半年。朕的军令状也是半年,这点时间爱卿付得起吧。”
“臣……可以。”
“好,你一定要记住,朕绝不会做出让你们这些愿意跟随相信朕的人情何以堪的事。若朕违背此言,当万箭穿心永堕地狱。”
“李玉合!”善正黎厉声叫道,全然忘记身份尊卑。当他听到誓言的瞬间,脑子有片刻空白。
他的确希望李玉合有所转变,但他从没想过让她发此毒誓。
“终于有反应了。”李玉合勾起嘴角得意地笑着,似乎又让老干部破功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好吧,她承认她又使小性子了,她是故意的,这非常不成熟。
可在善正黎面前,她就是无法保持成年人的理智。
谁让这家伙太会玩心理战,刚才差点弄哭她。
哼,现仇现报,此仇不过夜。
“胡闹!”善正黎转身甩开门帘,阔步离去。
……
“善将军。”善正黎走的急,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娄霜。
“去给你家主子准备洗脸水。”他顿了顿说道。
“哈?为何?主子……哭了?”娄霜小心翼翼问道。
她知自家主子从不在外人面前哭泣,认为很丢脸。此刻主子哭的都要用洗脸水了?
天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嗯,哭的跟只花脸猫一样。”
说完这句,善正黎释然一笑。
走了,干嘛和小女子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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