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二两肉的谢礼, 村长的长子王宝根很爽快的答应了明天一早就来教顾老二赶牛车。
从村长家出来,崔氏就道:“顾老太啊,今年十月份收谷子的时候, 你们家牛车得借我们家耕几天地。”
顾奶奶一口拒绝:“这牛多金贵啊,万一耕累了、耕病了怎么办?你们家的地你不是叫老李前头的孩子耕的吗?”
崔氏:“这也不能全部叫他们耕, 不然大家一人一嘴沫,还不把我喷死。”
崔氏的确对继子不好,什么累的活都给人家,但饭还是给人家吃的。所以就算有人说崔氏的不好, 也不能有其他的意见。
而且,有些人家不得老人家喜欢的儿子, 也是这样在干的。只是崔氏是后娘, 所以被说的多一些。可崔氏不在意,别人说, 她也不会少块肉。
顾奶奶没说,现在顾家在顾奶奶心中的的排行是这样的, 顾灵、牛车、顾爷爷、顾森、顾木、顾老二、屈氏。也就是说, 牛车战胜了顾爷爷。顾奶奶连顾爷爷都不会借出去,更何况是牛车。
崔氏又道:“五十斤稻糠。”
稻糠在农家是用来喂猪、喂鸡的,当然喂牛也非常的好。
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顾奶奶爽快道:“行, 不过只能借两天。”
崔氏讨价还价:“两天哪里够啊, 我们家上等田中等田加起来得有十亩。”
顾奶奶:“剩下的人耕, 我们家牛也是要休息的,不然让牛休息两天,你再来借。不过还得给五十斤稻糠。”一亩地五百来斤谷子, 能出一百五十斤的稻糠, 牛每天耕地两亩, 两天耕四亩,顾奶奶觉得收五十斤稻糠还是看在手帕交的份上便宜了的。
崔氏:“行吧行吧。”
别看两人斤斤计较,但是这种斤斤计较不损她们的感情,大概这是极品的友情吧。
因为今天顾灵买了肉回来,所以顾家的晚饭有肉有菜,又特别丰富。
同时,今晚的桃水村里,各家都在说顾灵的事情,就是顾家大房也不例外。
顾大伯今天特别有精神:“念书可真是好,以前都说男娃念书给家里挣面子、挣口气、考秀才、考举人,我现在觉得女娃念书也挺好的,你看灵儿,就学会画画了,一幅画还能卖三十两银子,给家里都买牛车了。”虽然二房的牛,但是说出去顾大伯也觉得骄傲。而且顾灵是他侄女,他也觉得有面子。
顾大伯母认同她的话,不过:“话是这样说,但如果要去念书的话,还是让男娃去吧,男娃如果画画能挣钱,挣的也是给咱们家里的,女娃以后可是要出嫁的,总不能去婆家拿钱吧?”这种事情顾大伯母也做不出来。
顾大伯也没有反对,如果在男娃和女娃中选一个去私塾的,他当然也会选男娃。
顾兰闷声不响的吃饭,今天一个下午听的最多的就是顾灵的事情。她心里也震撼,顾灵画的那么好吗?一幅画能卖三十两银子吗?到底是什么画,能这么值钱?上辈子也没听说顾灵有这本事。不过,上辈子顾灵也没有机会去私塾念书,也就没有人教她画画了,所以……是自己对顾灵的出手,是自己对顾灵的那一推,导致了一切的转变。
顾二兰听着爹娘谈话,忍不住道:“娘,我能学画画吗?”
顾大伯和顾大伯母顿时看向她,就连顾兰,也忍不住看着自己的二妹。
顾二兰在大房是不得宠的,和顾小兰一样,从小到大都是默默无声的,每天只会埋头苦干。因为顾二兰的出生是顾大伯母不期待的,她多么希望二胎能生个男娃,结果生了一个女娃,所以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在父母不得宠的情况下,顾二兰从来不会主动说话,也不会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今天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
“你……你说啥?”顾大伯母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二兰缩了缩脖子,头低的更下了:“我……我也想去学画画,学了画画,然后可以卖钱。”她的声音跟蚊子一样嗡嗡的响,很轻。
顾大伯母道:“你就别想了,这学画画还得去私塾,去私塾得要四两银子呢。拿出四两银子去学也不一定学得好,咱家也没这个钱。你们不是在跟着朱家婶子学女红吗?把女红学好了,将来有一门手艺在,也能做东西挣钱。看你们朱家婶子,就是用这一门手艺养大了朱家兄妹,还能供朱家女婿去私塾念书,所以这女红学好了,能挣的钱可不比画画少。”顾大伯母的想法和大多数的妇人一样,觉得女红才是正道,送女娃去念书、画画,并不是说不是在正道,而是这不是乡下老百姓能供的起的。
再说了,像顾灵这样,才念了一个月的私塾就能把画画好去卖钱的,又有几个?
“娘说的有道理。”顾大伯母的想法也是顾兰的想法,“二兰,你把女红学好了,一样能挣钱。前头我去镇上给朱大哥送饭的时候,去镇上铺子里看了,做的好的女红也能挣好几两银子的。
至于学画画这事情,你就别想了,且不说去私塾要四两银子,便是画画的纸笔墨也是要钱的。我还听朱大哥说,得画很多的画,才能画出好的。
别看顾灵现在一幅画能卖三十两银子,谁知道她背后画了多少画?又有谁知道她背后的付出?”是的,付出。顾兰宁愿相信顾灵背后付出了很多,也不愿意相信她进私塾一个月就能把画画好。
顾二兰轻声道:“可是朱家婶子不是说了吗?我们的手不适合绣绣品,只能做做帕子和荷包。”实际上,朱家婶子说是因为她们做的粗活多了,手太糙了,不适合学女红。尤其是珍贵的绣品,布料都非常的珍贵,被粗糙的手一碰,说不定布料都会勾丝。所以朱家婶子说,如果她们非要学的话,也只能做做帕子,做做荷包,绣品是碰不了的。
但是,大姐没有放弃,她开始保护自己的手了,也因为要保护自己的手,用来绣绣品,故而割草这种事情她就不做了。所以,这些事情就交给她和小兰了。
顾兰:“便是帕子和荷包也是能卖钱的。朱家婶子还是不要拜师费,免费教我们的,我们要争气。”
顾二兰沉默了,不说话了。
晚上,顾兰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都是顾灵一幅画三十两银子的事情。如果说在之前,她学女红、学识字,是在跟顾灵争一口气。那么这一刻,她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顾灵和自己的差距在越来越远。她现在也识字了,但是她不会画画,她也没有这个信心去学好,更加没有这个条件去学好,她现在能掌握的是……女红,她一定要把女红学好,希望将来也能绣出值几两银子的绣品。
翌日
今日顾灵起的特别早,一则昨天晚上睡的早,二则今天早上顾老二要去学赶牛车,顾灵也想去看看。
只是顾灵没有想到,等她起来的时候,他们家的人都已经起来了。因为……大家都要去看顾老二学赶牛车。
“起来了,快来喝豆浆,暖呼呼的豆浆,可香着呢,可是用今年刚收来的豆子磨的。”顾奶奶一见孙女起来了,就吆喝着大家吃早饭。
村里人就算有豆子,也很少磨豆浆的,因为磨豆浆很麻烦。
顾家的豆浆是没有过滤的,顾灵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这样,反正顾家就是这样的。豆浆之所以不过滤,是因为豆子能饱腹,豆渣自然也能吃。豆浆在锅里煮熟之后,又加了糖,所以豆渣也是甜甜的,大家都喜欢吃。
不过,顾灵的这碗豆浆是没有豆渣的,她今天吃豆浆加包子,包子还是肉包子,顾奶奶一大早起来做的,还有屈氏和杜嬷嬷一起。说起来,因为大房被分出去了,所以顾家倒是有房间给杜嬷嬷住。
顾家一家人吃好饭,杜嬷嬷留着收拾,王宝根就来了。“婶子、大地,你们好了吗?”
顾奶奶道:“好了好了,宝根啊,今天辛苦你了,饭吃了吗?”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院子里等着呢,除了躺在床上断腿的顾爷爷。
王宝根爽朗笑了一声:“吃了婶子,那现在我带大地去学赶牛车了,这得去村子外面的路上学,那里路宽,也好上路,你看行吗?”
顾奶奶哪有不行的,当然行了。只不过,王宝根不是带顾老二去学赶牛车,而是带顾家一家人去参观。
一家人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王宝根拉着牛车在前面,一边拉着一边指点顾老二。路上见到的人不少,看着一家子整齐的出现,有人问:“你们这是去干啥啊?去镇上吗?”
顾奶奶:“哪里有,是宝根教我们家老二赶牛车。”
“啊哟,这有意思了,我也来瞧瞧。”地里头正好闲了下来,这不,大家也有休息的时间。
于是,这一个跟,两个跟,等他们走出村口的时候,有六七个人跟着了。有汉子也有妇人,其中最闹腾的就是崔氏了。
不过,看人家学赶牛车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除了崔氏之外的几人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顾老二跟着学了两次了,这两次都是王宝根在赶牛车,他坐在旁边看着,包括怎么安抚牛,王宝根都说的清清楚楚。
王宝根道:“下面你来试试,我在旁边坐着,你放心吧。”
一过去、一回来,刚好两次,所以这第三次,他们又到起点上了,而起点站着顾家人。本来有些信心的顾老二,看着一家子的人,尤其是顾奶奶这座泰山,顿时,他所有的勇气被压了下去。
顾老二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我……咦,前面有人骑马过来了。”
王宝根道:“等马儿过了再试试,骑马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咱们得让着。”
顾家人也看到了前方几匹马过来,原本在路中央的他们站到了旁边,就怕冲着贵人。
一共四匹马,从他们的面前一刹而过。
只是……
“吁……”其中一人呵停了马,就着骑马的动作转了个身,三两步来到顾家人面前。
“白大哥,你做什么?”
“公子……”
顾家人也紧张的看着对方,脸上谨慎和担心的神情毫不掩饰,也掩饰不了。
其余的三匹马也紧跟着过来。
四人坐在马背上,在晨光的照应下,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四……四七?”首先骑马过来的人出声,觉得叫四尺七有点不礼貌,所以简称四七。
顾灵的脸黑了。她认识这个人,就是那天在钱夫子门口偷听她和钱夫子说话的人。“干嘛?”顾灵一想起他刚才的称呼,就没好气了。真是白瞎了这张脸,不礼貌、没有修养的男人,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白谨亦噗嗤一声笑出声。他觉得这小姑娘真有趣,貌似不喜欢这个称呼,可怎么又应声了?
顾灵一听他的笑声,心里气的不行,她转过身,也不看他,朝着顾老二喊:“爹,你快上车啊,宝根叔等着你学呢。”
被闺女撒气顾老二:“……哦,好。”
白谨亦又驱着马来到顾灵面前,不等顾灵开口,他在马背上拱手道:“那日急着见姨母,并非有意偷听姑娘和姨母说话,在下这就跟姑娘道歉。”
顾灵是猜得出这人和钱夫子相熟的,所以方才也没有那么客气,还打算这人如果不礼貌,她就去钱夫子面前告一状呢。否则在陌生人面前,她肯定不会如此。但听他唤钱夫子为姨母,她的生气被惊讶取代了。“你是钱夫子的外甥?”
“白大哥,这是钱夫子的学生吗?也是我家私塾的?”马上一名蓝衣少年道。
白谨亦嗯了声。
蓝衣少年赶忙道:“那敢情好,在下彭承晖,彭家私塾便是我爹开的,小姑娘也算我同窗了。”
顾奶奶等人听到少年的自我介绍,惊了一跳,那是彭举人家的公子啊。举人家的公子在他们眼中,那便是顶顶高的身份了,更何况还是开了私塾的彭举人家。
顾灵想了想:“师兄好。”参照楼心明她们的叫法,叫一声师兄没有毛病。
彭承晖听着乐了:“师妹好。”
白谨亦看了彭承晖一眼:“四……七七姑娘,你是我姨母的学生,便也跟着唤我一声师兄吧。”
顾灵:“……”
彭承晖又快嘴道:“原来你叫七七啊,这名儿听着有意思,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通常姑娘家叫这个名儿的,爹娘肯定很是相爱。”
顾灵:“……”
大字不识一个的顾老二和屈氏的确相爱,相互友爱?
噗嗤……白谨亦又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家伙文墨不通,就别装腔作势了。七七师妹,我们听说桃水村的山上野物很多,我们是来打猎的,但不知桃水村有没有猎户,只请他给我们带路便行,路费好商量。”
这个季节来打猎,便是秋猎。按照儒家说法,春夏是猎物繁殖的季节,冬季太冷,动物都藏着不出来,所以秋季是打猎最好的季节。古人推崇儒家思想,所以才有秋猎。当然,平日里私下狩猎,则不分季节了。
不过不管是猎户还是其他人私下狩猎,都不会猎怀孕的母兽,这是基本的常识。当然,也有人心怀恶意,会猎怀孕的母兽。
白谨亦这话一出,一边的崔氏就忍不住道:“我男人是猎户……我男人是猎户……”
彭承晖听了挑了挑眉,看向顾灵。比起崔氏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他自然是相信顾灵的。
顾灵道:“彭师兄,李奶奶的夫君姓李,便是我们村子里出了名的李猎户,在年轻的时候也是打猎一把手,要说让他带路倒也没错。不过李猎户年纪有些大了,若是上山遇见危险的话……”
白谨亦道:“师妹放心,只带个路,带到了猎物处他可回来,也可在一边等候,我等都是习武之人,无需他涉险。”
顾灵一听就放心了。毕竟她和眼前的人认识,如果李猎户因带路而出了事情,说不定崔氏会怪她。得了白谨亦的保证,顾灵便对崔氏道:“李奶奶,您看着办吧,是否要叫李爷爷给他们带路。”
崔氏道:“老头子是老猎户了,带路没问题,打猎是不行的。”崔氏也不是傻子,自己能过的好,主要还是老头子活着,如果老头子出了意外,她一个老婆子还指不定什么日子呢。所以,比起孩子,她是最不想李猎户出事的人。
白谨亦:“这位老太太放心。”
崔氏:“那公子跟我回家吧,我给你们前头带路。”
“请。”白谨亦等人拱手,接着又同顾灵打了招呼,“七七师妹,我们先走一步了。”
彭承晖:“七七师妹再见。”
顾灵本来想跟他们挥挥手的,但是……七七这是什么称呼?
待崔氏带着四人离开,顾奶奶也不管还在辛苦学车的儿子了,她打听起了那几人:“乖宝啊,他们都是私塾里的啊?”
屈氏也睁大耳朵听着。
顾灵给老太太细心的解释:“我并不认识其余的三人,我认识那位穿黑衣的公子,那日我在钱夫子书房里见到过他,她好像同钱夫子很熟悉,我也是这会儿才知道,他是钱夫子的外甥。”
顾奶奶是知道钱夫子的,也见过,是一位很温柔的夫子。
“不过,听那位蓝衣公子的介绍,他是彭举人家的公子错不了。”顾灵道。钱夫子能被请到彭家私塾,和彭家定然熟悉。所以钱夫子的外甥认识彭家的公子也在常理之中。
“啊哟,这两位公子长的可真俊,老婆子见过那么多人,就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顾奶奶道,“尤其是那位穿黑衣服的公子,跟姑娘似的好看。”
顾灵:“……”我的奶奶哦,这可不是夸人的话。
屈氏也跟着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不过今日遇到白谨亦,顾灵也想起了一件事。当日她跟钱夫子说起过婚事的事情,却没有跟顾奶奶和屈氏说过。屈氏她不担心,不敢越过奶奶给她定下婚事,就怕顾奶奶自个儿把她的婚事做主了。
所以借着这次的机会,顾灵道:“奶奶,那日钱夫子同我谈话,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我先念书,然后也一同相看男子,如果有看中的就把亲事先定下来,免得到了十六岁还没定下,匆匆忙忙的。太过匆忙是挑不中好男子的。所以奶奶,我的未婚夫得我自己看过,说不定钱夫子也会给我留意,您可不要觉得对方好,便私自给我定下啊。”
顾奶奶道:“奶奶可不糊涂,乖宝你如今是读书人了,又能自己画画挣钱,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的。”说到这个,她警告的看了屈氏一眼,“你可要仔细,别给我私下定下乖宝的婚事,我可不同意的,你敢定下,就自己嫁过去。”
屈氏道:“娘您放心好了,我也不糊涂的。”
顾奶奶这才满意,又对顾灵道:“如果钱夫子能给你做个媒,那是再好不过了,夫子介绍的人定然是好的……我看方才过去的两名公子就不错,长得好,配得上我们家乖宝。”
顾灵想说,我的奶奶哦,您可太高看您孙女了。
“娘……娘……”
对面有牛车过来了,赶牛的人高兴的挥着手,可不是已经学会赶牛车的顾老二嘛。
了不起了顾老二,竟然这么快就学会了。不得不说,可能每个人男人的心里都有一个车夫梦,所以学的特别快。
一见顾老二学会儿了,顾奶□□一个道:“快,我上去坐坐,载我去镇上走一圈。”
顾森和顾木也抢着道:“我也要坐,爹,我也要坐。”
屈氏:“当家的,还有我啊……”
顾灵看着他们,默默的后退几步,她一点都不想上牛车,大概是昨天顾爷爷留给她的心理阴影有些大,她一点都不信任顾老二。
偏偏顾森和顾木上了牛车就朝着她喊:“姐姐,快来,快来……”
顾灵灵摇摇头,还挥手:“你们去吧,姐姐口渴了,回家喝茶去,姐姐在家里等你们啊。”说完,她便跑了,最怕一个不忍心,上去跟他们一起有难同当了。
顾灵跑了一段路,再回头,看见牛车已经远去了。她一个人回了村里,本来也就是几步路。
“灵儿姐姐。”固然,又一道细小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顾灵回头,只见有个小姑娘从树后出来,是顾二兰。“二兰,你怎么在这里?”好在她听力不错,不然还听清顾二兰的叫声呢。
顾二兰小心翼翼的走到顾灵面前:“我……我在割草喂猪,看见了你们,就在这里看着。”她看见顾灵一个人走回来了,看上去心情很好,所以她才有勇气叫人。说起来,也有一方面是分家了,再也没有看见奶奶尖酸刻薄的一面,所以长期以来的压抑和压力减少了些,故而胆子也比以前大了一点点。更甚至,便是以前住在一起,还没分家的时候,顾灵也没有对她冷言呵斥过,所以对着顾灵,她并不怕,而是不敢靠近。
顾灵道:“二兰你真乖,只有你一个人吗?兰姐姐和小兰呢?”其实原主和顾二兰同岁,但是原主比顾二兰早几个月。
顾二兰道:“我姐姐和小兰回去了,我们还要跟着朱家婶子那边学女红,下午还要跟着朱家姐姐念书识字。”
“那你怎么没去?”不应该啊,小说里,顾兰对两个妹妹还是挺照顾的。毕竟上辈子,两个妹妹的结局也不好。
顾二兰道:“我……我不喜欢女红,也粗手粗脚的学不好,我也不喜欢念书,今儿念了明儿就忘了。”其实,顾二兰自己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怎么有勇气。只是,割草的时候,她看见了二房的人从这边走过,一家子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很高兴,她看着有些羡慕,又突然想起了画画的事情,所以就一直在这里看着。
顾灵其实没怎么关注过大房的其他姑娘,也许因为她们不是主角,所以她刚穿书时,只关注过顾兰。
这会儿,她看着眼前单薄又瘦小的顾二兰,叹了一声气,心里也生出几分怜惜:“要不要去我们二房坐坐?”
顾二兰摇摇头:“不……不去了。”大姐不会喜欢她过去的。有好几次,爹娘提起灵儿姐姐的时候,大姐的眼神让她觉得很陌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直觉的,她知道大姐不喜欢灵儿姐姐。
顾二兰是不讨厌顾灵的,或者说,她被压榨习惯了,不知道什么是讨厌。就像上辈子,顾兰也是被压榨习惯了,不知道什么憎恨。重生一辈子,她才知道讨厌、憎恨。而顾二兰没有经历过重生,她的思想还是停留在没有分家时,顾灵是全家人都要宠着的,她已经习惯了,故而没有讨厌的感情。
顾灵朝周边看了看:“我们去那边坐坐?”那边有石头,可以坐人。顾二兰在这个地方看着他们,等她过来了又叫了她,也许是有什么事情。不然依着她的性格,是不会专门在这里等着她的。所以顾灵也没有急着走,就算现在的不幸还没有发生,但是对于这个上辈子同样被“吸过血”的姑娘,她还是有耐心的。
“嗯。”顾二兰低着头,跟着顾灵走到石头边坐下。
顾灵也没有看她,而是看看上空,看看绿树,看看一望无际的通向镇上的路,这是村里唯一的一条大路。“二兰,分家之后,你们过的好吗?”
顾二兰老实的回答:“挺好的。”
顾灵:“那每天都做些什么?”
顾二兰:“每天起床就喂猪喂鸡,衣服我娘去洗,然后就没事了。没事做的时候来山上捡柴、挖野菜。后来我大姐提出要学女红,要念书识字,我们就去朱家跟着朱家婶子学女红,跟着朱家姐姐念书识字。”停顿了一下,她又道,“可是我不喜欢女红,也不喜欢念书识字。”
顾灵笑了笑,尽量放柔语气:“二兰,你如果不喜欢女红,不喜欢念书识字,可以不学精,但是也要学一些。你想想看啊,以后你嫁人了,不会做衣服、不会缝衣服、不会做帕子、不会做荷包,那么你男人你娃的衣服怎么办?要别人给他们做,要别人给他们补吗?这样的话,你男人和你娃心里会怎么想。
如果你认识几个字,以后你娃长大了,你可以教他写自己的名字,让你的娃知道,他娘也是一个识字的人,他能挺着胸膛说,我娘很厉害,我娘认识字。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会觉得很高兴?”
对于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劝说方法。像顾奶奶,自己是弱点。一切对自己不好的事情,顾奶奶都不会做,这是劝说的点。而对于顾二兰这种被古代思想约束的姑娘,那么要参照古代的想法来劝。古代女人的思想中,丈夫和孩子就是天地。为了丈夫和孩子,她们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果不其然,顾灵从这个点切入来劝说,顾二兰有些心动了,而且她的脸有些红:“我……我还小呢……那……那我学不好怎么办?”
顾灵看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古代姑娘年纪轻轻就想到成亲生孩子的事情了吗?“你可以慢慢学,比如每天学两刻钟的女红,两刻钟的念书识字,加起来也不过半个时辰,过的很快的。学的多了容易忘记,学的少了,不容易忘记。”
顾二兰想了想:“两刻钟的话也还好,不会那么难熬。”
顾灵:“那就好,我相信你行的。”
顾二兰嗯了一声,用力的点点头。
两人之间,变得安静了起来。顾二兰转过头,偷偷的看着顾灵。也许是以前没有这样独处过,真正独处了之后,她发现灵儿姐姐其实挺好的。她很温柔,让人觉得很舒服。顾二兰想到了昨天晚饭的时候,家中人讨论的问题,她犹豫了一下,便开口了:“灵儿姐姐,画画是不是很难?”
顾灵吓了一跳,这姑娘该不会要学画画吧?她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是。但是更难的是请先生教需要银子,画画需要纸和笔墨,这些也都需要银子。有些人学了几个月就会了,有些人学了几年才学好,有些人学了一辈子也没有学好。而且,不是所有的画都能卖钱,我画了十八副,才卖得出一张画,下一次也许就卖不出去了。”她可不是故意打击她的话,不管顾二兰有没有天赋,以她目前的情况是不适合学画的,没有人教,请不起先生。
人总要面对现实,她能劝说她,能开导她,可不会把责任包揽在自己身上。不过,“你如果喜欢画的话,下次我从镇上回来,给你带一副画。
顾二兰眼睛一亮:“真的吗?”
顾灵很点头:“真的,你喜欢什么样的画?不过要事先说好哦,我的画都是黑白画,没有美丽的颜料,因为颜料很昂贵,一个颜色的颜料就要好几两银子,我买不起哦。”
顾二兰一听一个颜料就要好几两银子也吓到了:“不用颜料不用颜料,黑色的就好。”
顾灵:“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画?”
顾二兰想了想:“嗯……画中可以有小鸟吗?”
顾灵:“可以……我给你画小鸟、天空和天空下的顾二兰姑娘吧,怎么样?”想要小鸟,所以是渴望自由吗?
“嗯。”顾二兰点点头,看着顾兰的眼睛闪闪发光。
这是顾灵第一次发现,这个姑娘的眼睛很好看,那眼里的光明很亮。
两人坐了一会儿,顾灵便起身了:“咱们回去吧,回去晚了,大伯母该着急了。”
顾二兰也跟着起身了,不过她道:“我爹和我娘今日不在,他们一大早去镇上看大夫了。”
顾灵顿时关心道:“大伯和大伯娘怎么了?生病了吗?”
顾二兰摇摇头:“不是的,这阵子闲下来了,爹和娘想请大夫看看身体,还想生个弟弟。顺道的,爹想在镇上找零活干。”
顾灵:“……”听到顾大伯和顾大伯母想要生个儿子,顾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其实别说古代,就是在现代,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所以,顾灵只能叹气。
顾灵回到家里,开始整理原主的东西,别说,原主的衣服很多,毕竟顾奶奶每年每季都会给原主买新衣服。一家子只原主一人买新衣服,顾家也是买得起的。
顾灵穿书第一天让顾家分家,第二天去镇上买了房子,第三天开始住镇上了,所以原主的东西她还真没整理过。这么一整,再一次体会到了顾奶奶对原主的疼爱。同时,她也能感受到那份疼爱仿佛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原主的东西顾灵是不准备要了,因为都是往年的衣服,现在的她也穿不上了。不过,可以给顾二兰和顾小兰,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嫌弃,其实顾奶奶给原主的衣服,料子都是不错的。
同时,顾老二赶着牛车,在镇口子遇见了顾大伯和顾大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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