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心底骤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惧。
跟之前第一次来大殿时的恐惧感是一模一样的。
白灼猛地回过头去,可是空荡荡的大殿里,什么人都没有。
白灼确信自己刚才听见了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但怎么可能什么人都没有呢?
她耳边只有如擂鼓一般不停敲击的心跳声,声声入魂,声声惊得她快要尖叫。但因为这里有太上老君像,是她最喜欢的老君爷爷在身边,她觉得自己不该害怕。
再说了,自己也是阴曹地府十八阶走过的小火种,幽深地府中,哪一处火光没有她小火种留下的痕迹?
想到这儿,她那颗慌乱的心终于压了下去,转身面向老君像,俯身跪拜,心中默念。
为帕夏公主为了自己演了一场戏糊弄了百姓而祈福;为还没见着的皇上而祈福;为了段琮接下来可能会出兵南疆而祈福。
但更为了自己接下来在凡间为百姓们牵线而祈求平安顺利。
所有流程全部行过一遍之后,白灼方才站起身来。
再度转身回头,空荡荡的,阴森森的大殿里,依然什么人影都没有。
但白灼已然全身心的放松。
只是,等她下山时,夕阳余晖跳跃在尚且有些潮湿的山路上。昨夜的那场薄雪在今天全然没了踪迹,只是,夜幕即将来临,那透骨的寒气倒是如针尖一般扎心。
快到山脚下时,白灼一看,迎面上来一名男子,可这男子背对着京师城内的灯火,让她全然看不清他的脸庞。倒是这男子,直接欢快地高呼了一声:“嘿,白灼!”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跟前,白灼这么一瞅,原来是谢临石。
“哎,我这趟上山就是来找你的!”白灼笑着说:“刚才你不在,我在你们大殿待了好一会儿才下来。”
谢临石拍了拍怀中的包袱,笑着说:“我募化去了,得了一件上好的棉衣。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冷了。”
白灼担忧地看了他的包袱一眼,说:“我今天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募化?”谢临石愣住了:“你也要跟我一起吗?”
白灼笑了:“不。我想跟你一起合作,怎么样?”
“合作啥?”谢临石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的包袱。
白灼笑得更大声了:“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谢临石摸了摸饿了很久的肚子,当然不能谢绝她的好意了。
虽然白灼很想带他去酤月楼大吃一顿,但想着这会儿天色已晚,估计寒嫣在宅子里已经烧了一大堆好吃的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上次托段琮的福,她拥有了那么一木箱子银两,怎么着也得省着点用。毕竟自己的小破屋刚开张,未来怎样并不清楚。
所以,白灼很自然地就邀请谢临石到自己府上用晚膳。
谁知,当他俩刚走上白灼大宅的那条街道,便看见一座漂亮的轿子停在宅门口。轿子周围是一列排列整齐严肃的侍卫。
白灼惊讶极了,这是家里有客人来了?
刚走上前没几步,脑海中顿时闪过今天早上寒嫣对自己说的——
段琮晚上会来!
在白灼的脸瞬间红了的同时,宅门吱呀一声,开了。
段琮一步跨出宅门,正好看到白灼。
白灼尴尬地站在寒风中,扭捏地像是一颗即将被冻死的枯草。
段琮看到她立即笑了,可笑容只持续一瞬,便被寒风和眼前的现实,给冻结了。
因为,他看见了站在白灼身后的谢临石。
白灼不知所措地看着表情渐渐严肃冰冷的段琮,尴尬地笑着打了个招呼:“呃,九王爷。”
段琮听到这三个字,脸色更难看了。
谢临石对眼下的状况毫不知情,他像个乡下人进城一般,抱着怀中的包袱,仰头看着大宅门上的灯笼,和大宅那气派的,高高的院墙。
他口中连连惊呼:“哇,白灼,你在这家府上帮佣吗?”
白灼:“……”
谢临石看着身着月白色长衫,身披玄青色金丝披风的段琮,赶紧凑到白灼身边,问:“这是你家主子吗?”
段琮:“……”
白灼只觉得自己在天庭修炼前年的火种灵力,要被眼下的寒风给吹熄了。她故作轻松地搓着手,走向段琮,微微福了一福,正准备开口,却听见段琮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去哪儿了?”
谢临石只觉得段琮的口气不对劲,不像是主子对丫鬟的语气,便好奇地来回观望着段琮和白灼的表情。
白灼笑哈哈地说:“今天我小屋开张,比较忙……”
“他是谁?”
白灼顿时不笑了,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懵逼的谢临石,继而抬起头来,对段琮说:“这是我的一个小恩人,他叫谢临石。”
段琮站在大宅门口,看着台阶下的两人,他居高临下的模样让谢临石觉得很有气势。一时间,让谢临石那张嬉笑的脸,也不禁正儿八经了起来:“……见过九王爷。”
段琮没搭理他,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自己身边有些不知所措的白灼,他叹了口气,一把牵起白灼的手,一股子凉意瞬间让他的心软化了大半,也让他的语气温柔了几分:“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白灼本想挣脱的,可不知为何,冰凉的手指被他暖暖的握着,竟全然不想松开了。她轻轻地捏了捏段琮的手心,淡然一笑,道:“今天有不少人上门找我做媒,还有一些人找我测算推运来着。我就想,这位小恩人曾经帮过我,我也想帮帮他。”
段琮这才抬眼看了谢临石一眼,转而又看向白灼:“神山派的人?”
白灼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嗯!他好可怜啊!整个神山派被灭门,只剩下他一个。他自己平日里需要募化不说,在我从法场上回来的第二天早上,他见我可怜,给了我三文钱让我买东西吃。”
段琮这才表情一松,嘴角有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笑意:“知道了。”接着,他牵着白灼的手走进大宅:“你家丫头给你做了一大桌子菜,我等了你好久都不来,菜也没动,正打算回去呢!”
白灼被他紧紧地牵着,却不时地回过头去,看那大宅门外的谢临石。她想喊谢临石进来,可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喊。毕竟这大宅是段琮的,自己顶多算是借住在这儿。
她到底有没有资格请一个其他男子进宅吃顿便饭呢?
白灼虽然被段琮牵着,可她走得很慢。
谢临石站在宅门口也不敢动,却在此时,听见段琮说了句:“让你的小恩人也进来吧!”
段琮终究是让步了。
谢临石不仅进了大宅,而且,还跟他们一起坐在饭厅的大圆桌旁吃饭。
寒嫣庆幸自己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只是,看着这饭厅里气氛诡异的三人,寒嫣赶紧退到一旁,和吴南洲两人躲在饭厅外伺候着。
谢临石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地喝酒吃肉。白灼本来还担心这顿饭到底该怎么吃呢,却被谢临石的如此不客气惊呆了:“你们神山派不是供奉太上老君的吗?”
“对啊!”谢临石吃了一口红烧排骨。
“那也可以吃肉?”
“可以呀!”谢临石扒拉了一大口米饭,畅快地说:“我们神山派的派规就是积善扶贫,跟吃不吃肉,喝不喝酒没有什么关系。哎,你俩也吃啊!别客气啊!”
白灼:“……”
段琮夹了个排骨送入白灼碗中,转而问谢临石:“之前那场浩劫,让贵派损失惨重,现如今,只剩下你一人了吗?”
“对!”谢临石笑着说:“就算只剩下我一人,我也要把咱派坚持下去!只可惜,目前现状,还没人愿意加入我们神山派。倒是空山派那边,因为国师在那里,别说加入他们派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逢年过节去空山派祈福的人都有不少。”
白灼一惊:“祈福的人不是都去清雁山吗?”
段琮给白灼斟了杯酒,说:“近年来,一般京师百姓们祈福有三个去处。清雁山,空山派和神山派。但神山派被灭后,大多数人都去的是清雁山了。空山派也很少有人去了。”
“最近空山派去的人也不少了。”谢临石酸酸的说:“唯独我们神山派,我看啊,要想重振旗鼓,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白灼放下筷子,对谢临石说:“我就是想在这一点你上帮你的。”
“怎么帮?”谢临石好奇地问。
“我是在清雁山上得到启发的。今天我的小屋开张了,有不少人以后会到我这儿来求问测算,那如果测算结果不是很理想的话,大家应该会想到要去祈福。”
“嗯,清雁山的祈福阁和求问坛就是这样配备的。”段琮赞同道。
“我就想啊,如果大家慢慢地开始相信我的测算结果,他们一定会问我如何祈福。那我就直接推到你们神山派去,这对你们神山派重振应该很有帮助吧?”
谢临石点了点头,扒下碗中最后一口饭,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地说:“但是,我们神山派现在很荒凉哎!”
“那你就要现在开始调整啦!”白灼眼底放光地说:“而且,我也会帮你的啦!最近我想办法再去一趟清雁山,我去看看他们的祈福阁是怎样的。”
谢临石听她这么一说,也振奋起来了:“好!到时候我们就借鉴祈福阁的模式……”
白灼赶紧打消了他的念头:“不,我们不借鉴!我们要有自己的特色。去他们那看看,就是想避免和他们重复了。不可以因为我们要做祈福,就断了清雁宗的财路。”
段琮口气有些酸酸地说:“嗯,看来你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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