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谭重逢之后,艳华好几天没平静下来。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想关上就不容易了。
这些年她一直忘不了老谭,忘不了和他在一起时的日子。有时候就想,当时自己再主动点就和他在一起了。
真和他在一起日子会什么样呢?
会有一个家,有个孩子,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哎,世事弄人,一转眼十五年过去了。
老谭有了家庭,有个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过得幸福。
自己也有了家,虽然没孩子,但老邓对自己疼爱有加、呵护备至,十分幸福。
现在很知足,衣食无忧,整天在家没啥事,收拾屋子,洗衣做饭是活。剩下的就是把老邓伺候舒舒服服的,让他体体面面的在外面工作,自己做个居家小女人——合格的家庭主妇。
只是最近两年老邓的工作越来越忙,还总出差去外地,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难免有些空虚寂寞。
即使老邓不去外地,下班也很晚,总是满身酒气的回来,到家躺在床上就睡,鼾声如雷。第二天吃完饭就上班,想和他说说话唠唠嗑儿的时间都没有。
一个人在家实在熬煎。
和老邓说在家待着没意思,想出去找个活干,这样时间还能过得快些。老邓说不愿在家待着找个活干也行,但不要太累,最好是半天班。
半天班也行呀,总比在家待着强。
刚四十,再这样待下去就废了。
自己还不像燕子那样,打打麻将,喝喝酒唱唱歌,再不就逛逛街,这些都不喜欢,只喜欢一个人待着,或者说宁肯做家务都行。
今天天气很好,想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招工的。
于是把自己收拾的立立正正,站在镜子前又检查一番,感觉挺好之后出了家门,来到大街上,一边溜达一边留意旁边的店铺,看有没有贴招聘的。
前面鑫鑫浴池门口支个牌子,上面写着招男、女搓澡工。看了一眼,心说这活自己干不了,想象着身穿浴服,手上套着搓澡巾给那些光着身子的女人搓澡的样子,想想就笑了。
前面一家药房招售货员,心想这个行,适合自己。走进去一问人家招夜间的,又退了出来。
继续往前走。
也不着急,心说自己是有意搭无意撞,碰上最好,碰不上就当逛街了。
阳光明媚,天气暖和,街道背阴处的积雪在悄悄的融化。
感觉走热了,把羽绒服的拉链往下拉拉,丰满的胸脯一下子跳出来。低头看了一眼,很骄傲,四十岁的女人有着不输年轻姑娘的身材,很满足。
前面是千山路,路口那家理发店招洗头的,但有年龄限制,得二十五以下。
前面有家饭店招洗碗的,准备进去问问,一想洗碗必须全天班,自己上不了,晚上还得给老邓做饭呢。
不知不觉到了三台子地铁口,看着对面的乐购超市,想进去看看。超市卖货的一般都是半天班,也许有招聘的。
于是进去,从一楼到三楼又从三楼到一楼整个转悠一圈,脚走的酸疼,也没见哪个档口有招聘的。不禁有些气馁,心说找个活儿这么费劲吗?
看看快一点了,十点多出来的,逛了仨小时,工作没找着还饿了。打算找个地方吃口饭,然后回家。
虽然家里有米有菜,但回去得现做,再说回去还得走二十多分钟,走不动了。心想今天犒劳犒劳自己,在外面吃顿好的,弥补一下走了仨小时没找到工作的精神损失。
刚巧电话响了,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看了一下,是燕子打来的。
“喂,艳华,在哪呢?”燕子问。
“乐购。”艳华回答。
“逛超市去了?买啥呢?”
“啥也没买,随便逛逛。”
“吃饭没?过来吃点,我和朋友在赤山路吃烤肉呢,过来呀。”燕子热情的发出邀请。
艳华确实饿了,想去,但人家和朋友一起吃呢,和她朋友也不认识,去了不好,于是说:“不了,你吃吧。”
“过来吧,没外人,是上回吃饭的刘哥。”燕子说。
艳华对刘哥有印象,老谭朋友,挺不错的,老大哥形象,于是就有点动心思。
“等你呀,快点。”那边燕子说完把电话挂了。
撂下电话艳华想了想,心说是刘哥还行,过去吧,反正也饿了。另外自打上次和老谭见过面之后俩人就没再联系过,她也想知道老谭现在干啥呢。
到烤肉店的时候燕子和刘哥刚开始烤,艳华先和刘哥打声招呼,然后坐下。
燕子想起艳华和老谭是朋友,好像还是相好的,老谭和刘哥是哥们儿,于是问刘哥:“刘哥,那个光头厨师呢?上班了?”
刘哥说:“上班了,在关东人家。”
“关东人家?离我家挺近的。”艳华说。
燕子看着艳华,取笑道:“艳华,你和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有一腿?”
艳华瞪了燕子一眼,说:“那可没有,我倒是想了,人家有对象。”
燕子说:“看着挺爷们儿的,有机会给我介绍介绍,我就喜欢这样的。”
刘哥不禁皱了一下眉,说:“谭老弟挺好,挺多人都喜欢他。”
刘哥在麻将社是老大哥,由于人品好受到大家的尊重。
他对燕子很了解,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听着是开玩笑,其实有和老谭处铁子的意思。她现在知道老谭挣的不是她以为的三千块钱,而是六、七千,和这样人处行,能舍得给自己花钱。
刘哥在麻将社和谁都行,包括女的。但有自己的原则,喝点儿酒唠唠嗑行,别的事不扯。和老伴是三十多年的夫妻,风风雨雨的走了大半辈子,不能到老了晚节不保。
今天点子好,赢了八十块钱。喊一起打麻将的王明出来喝点儿的,王明输了,想捞捞。燕子看自己没输钱,就张罗着一起出来了。
燕子问艳华逛超市都买啥了,艳华说啥也没买,出来是找工作。
“你真是闲的,有你家老邓养着还找啥工作,实在没意思就打打小麻将,不比上班强。”燕子说。
艳华道:“我可打不了麻将,一进屋全是烟,熏也熏死了,我都纳闷你咋待的。”
“习惯就好了,主要是你不抽烟,抽烟人不怕烟味。”燕子一副资深麻将人的口气说。
“能不打尽量不打,在麻将社待一天浑身都是烟味,我每天回家得在门厅把衣服裤子全脱了才进屋,你嫂子烦烟味,不反对我打麻将,就烦我抽烟。”刘哥说。
“那你就别玩了呗,眼神还不好。”艳华说。
“你说我不玩干啥去?你嫂子上班,白天就我自己在家,除了听半导体就是睡觉。哎,玩一辈子了,到麻将社人多还热闹点,大伙儿一懆懆时间过得快,一晃一天就过去了。”刘哥说。
“你家我嫂子行,半天班,我就省思找个那样的班上,要不然一天在家也没意思。”艳华说。
可惜,运气不好,没找着。
燕子对艳华说:“你也是笨,还自己找活,你家老邓是工段长,认识的人有的是,再说厂内超市总招人,都是半天班,你要想干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不愿意让我去厂内超市干。”艳华说。
“啥是不愿意让你干,那是怕你知道他干坏事。”燕子说。
“我家老邓不是那样人。”
“还不是那样人?”燕子撇撇嘴,说:“老爷们都骚,尤其你家老邓还是工段长,有实权,女的都往身上扑。”
艳华笑了,对燕子说:“别埋汰我家老邓。”
“跟你说艳华,看你家老邓挺老实,那是在你跟前儿,在外面啥样你知道吗?你也实惠,老爷们说啥是啥。跟你说吧,别说工段长了,一个班组长还俩铁子呢。
再说飞机厂好单位,效益好,挣得多,哪黄它都不带黄的,三台子都指着它活着呢。现在一说是飞机厂职工都另眼相看,香饽饽,你家老邓还能跑了?”
燕子一张碎嘴不管不顾的说着,刘哥和艳华都有些生气。
她说老爷们儿都骚,这话刘哥听着蹦耳朵。心想我也是老爷们儿,那意思我也骚呗?请吃饭还捞了个骂名,不值当。以后得注意点了,这女人嘴上没把门的。
艳华合计要是像燕子说的那样,老邓在外面保证有女人。课就算有也不该直接说呀,旁边还有刘哥呢。好像真事似的,叫人下不来台。
另外艳华也真往心里去了,老邓最近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劲,一到家就说累,浑身没劲,连那事也不做了,以前他可是挺积极的。
人呀,不怕瞎说,就怕瞎合计。一合计上就着魔,当回事了,想立马整明白它。
现在艳华脑袋里都有老邓外面女人的长相了。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出现了冷场的尴尬。
燕子反应的倒挺快,觉着话说的有点过,马上自嘲的笑了笑,说:“嗨,看我这嘴,没把门的,刘哥别在意呀,你是我老大哥,最正派,还讲究。”
刘哥不可能跟她一般见识,笑笑说:“没事,随便说,我不在意。”
“刘哥,咱俩喝一个。”燕子举杯。
刘哥和她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后问艳华:“你老公是工段长?”
“嗯。”艳华点头,脑袋在想老邓外面有女人的事。
刘哥又问:“哪个厂的?”
“三十四厂。”
“我认识一个工段长,姓韩,三十三厂的。他们忙,总上外地,全国各地只要有战斗机的地方都去,说是去检修和排故障,训练新手。”刘哥说:“出外地行,有补助,开双份工资,待遇还好,就是不让随便出去,有保密条例。你老公也不让出国吧?”
“嗯,他出国费劲,不让,全国各地行。”艳华说。
虽然还在想老邓的事,但觉着不可能,老邓啥样人自己清楚,不会的。这样想了之后心好受点,脸上也有了笑容,注意力回到眼前的饭桌上。
“飞机厂行,好单位,现在省城好单位没几个,飞机厂算说得着的了。”刘哥说。
艳华笑着点点头。
三个人恢复常态,随意的聊着天,不时地喝杯酒。
聊天是漫无目的的,先是从麻将开始。刘哥记性好,回顾了上午打麻将时精彩的胡牌瞬间,并且作了点评。接着燕子说了麻将社的一个趣闻。
后来聊到老谭身上,刘哥说:“哪天有时间的,咱们到关东人家吃饭去,和老谭喝点儿。他现在上班没时间,出不来,咱们上他那喝去。”
这个建议得到艳华的赞同,说:“好呀,关东人家离我家近,走着就五分钟,去的时候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在路口等你们。”
燕子说:“关东人家挺大的,档次高,消费肯定不低。”
刘哥说:“管他消费高低干啥,只要高兴就行,咱们也不差钱。我请,把王明也叫上,一起给谭老弟捧场去。到那吃个小笨鸡,来个炖酸菜,喝壶小烧。听说他家还有火炕呢,让谭老弟给整个带火炕的屋,好好喝喝。”
艳华说:“开业的时候我去过一次,他家的鱼挺好吃,搁铁锅上的,量大,实惠。”
刘哥说:“三台子饭店菜量都大,量小了没人去。”
燕子来了精神,说:“那咱们就定个时间,到时候去呗。”
刘哥说:“我随时都有时间,就看你们俩了。”
艳华说:“下星期吧,周一去,周一饭店不忙,老谭能有时间陪咱们。”
于是三个人订好了下周一去关东人家给老谭捧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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