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一个卤猪脚也有数种发法,潮汕地区地区多用冰糖生抽,卤出来的猪脚色泽红亮,甜糯味浓,广粤又加陈皮,卤好后带着些许陈皮的甘味,安然个人倒更喜欢妈妈的家常做法,相对简单却极入味,且卤出来的猪脚软烂可口,最是解馋,哪怕后来她成为国内知名的顶级大厨,依然最喜欢妈妈做的菜,尤其这道卤猪脚,。
妈妈在世的时候,三五不时便会做给她解馋,后来妈妈走了,自己也做过,却始终找不到妈妈做的味道。
安然叹了口气,曾经有个算命的大师给自己批过八字,委婉的说她天生命硬,想想也是,爸爸在她小时候就没了,妈妈后来也跟着去了,等自己终于能扛起安家的时候,爷爷也走了,虽她不信命,可她的亲人一个个离世却是不争的事实。有时想想,她穿到这里也好,远离安家剩下的那些亲人,或许他们可以平安。
水有些冷了,安然方才踏出来,抹干身上的水,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还是自从醒来,头一次有这样的心思。
十六岁的少女,虽有些瘦弱,却发育良好,身材颇有料,一身细皮嫩肉,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细眉大眼,真算个难得美人,只可惜没长脑子,非要爬那个什么大老爷的床,就不看看这府里有多少女人,三妻四妾,通房丫头,这还是有数的,外头不定多少理不清的风流账呢,看上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想不开找虐。
人必自重而人重之,一个女人,自己都不拿自己当回事儿,还指望男人对你如何如何吗,所以,这丫头落到这种地步,真有些活该。
不过自己还是很感谢她的,即便自己从来不自卑,也得承认,这丫头比自己漂亮多了,女人哪有不爱漂亮的,自己也一样。
想到此,自言自语道:“既选择了死,就安息吧,你放心,我会替你活下去,而且,会活的很好。”不管她听不听得见,这算自己一个交代,从今儿起,她就是二合为一的安然了。
套上唯一一套干净衣裳,把换下来的洗了,趁着日头还未落下,找了个绳子拴在院子里,把洗好的衣服,连带屋里唯一那床褥子,弄出去搭在绳子上。
自己却不想回屋,屋里采光太差,黑黢黢的,让人憋屈,还不如外头温暖干爽,安然在那几间空屋子里溜达了一圈,寻出些干稻草,半张破炕席,找个平整的地儿,先铺上稻草,再把炕席放在上面,躺下闭上眼,只觉日光暖暖,分外舒服,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刘喜儿推开院门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儿了,心说,怎么在院里就睡着了,想起安然之前那个德行,都被大姨娘发落到了外厨房,架子还不到呢,刚来的时候,嫌这儿不好,那不好,发了好一顿脾气,只可惜到了这份上,谁还会吃她这一套,不是嫌不好吗,索性被子都弄走了,看你还嫌不嫌。
后来这丫头终于受不得苦,上吊了,倒不想这没吊死活过来,倒变了个人似的,不禁变得勤快,还会做人了,不说别的,就是在当院睡觉,搁以前那位就绝无可能。
不过她长得真好看,哪怕这会儿睡着了也一样,侧躺在席子上,用包袱皮儿,裹了一卷干稻草当枕头,头发散开拖在枕头上,像布铺子里的缎子,又黑又亮,映衬着一张小脸儿有红似白的好看。
刘喜儿只看了几眼,就觉脸有些烫,忽见她动了动,吓了一跳,忙低下头,有些慌乱,半晌儿不见动静,方大着胆子抬头,发现她就翻了个身,没醒的意思,才放心,却也不敢再看,端着手里刚打好的糨子,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开始糊窗户。
糊好窗户又把屋里的地平了平,收拾妥当,拍了拍手,见日头快落了,正想出去叫醒安然,却一回头正看见安然进来,想起刚才自己盯着她看了半天,不免有些心虚,垂着脑袋,不敢抬头:“那个,安姐姐,你瞧这样成不?”
其实刚才这小子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安然就醒了,就算她神经再粗,有个男的死盯着自己,也不可能睡得着。
之所以装睡,是觉得那时候自己醒过来,不好应付,果然,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这小子才多大,就知道看女人了,不过,他这一副心虚加害臊的样儿,还真让她讨厌不起来。
况且,自己的确长得不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小子偷看也情有可原,怎么着也算同事了,能和谐相处总比互相厌憎强多了,想来以后这小子不会再挤兑自己了。
想到此,安然笑着说:“亏了有你帮忙,要是让我自己干,不定要什么时候了呢,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了。”
刘喜儿脸更红,手脚都有些没处放:“那个,姐姐别跟我客气了,往后有什么活儿尽管招呼一声就是,对了,柳大娘交代我来看看姐姐醒了没有,若醒了叫姐姐过去,刚瞧见月姑娘哪儿的莲儿来了,想是有事儿。”
说着,生怕安然担心,忙又道:“瞧她脸上喜滋滋的,想来不是坏事,姐姐别担心。”
安然想了想,忽的就想明白了,前头那个白玉卷,是月姑娘有意难为柳大娘,后来让自己做的炸麻枣,估摸就是试探了,至于为什么试探,恐是想确定柳大娘真有做吃食的本事,想以此来讨好上头那位渣男大老爷。
虽说自己穿来的日子短,也大概听说了些府里的事儿,四位姨娘加两个通房丫头,为了争宠,那可是出尽百宝,活脱脱就是一真实版的宅斗,自己不就是宅斗的炮灰吗。
月姑娘虽是通房丫头,终归不是正经姨娘,每日饭食都要归在外厨房,可见地位卑下,女人想在男人跟前上好儿,除了本身的姿色跟哪方面的本事,再有,恐怕就是吃食了,不是有句话说,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先要征服他的胃吗。
自己也隐约听说,安府这位大老爷极重口腹之欲,要不然,也不会重金挖一个御厨回来,觑着男人的嗜好,这吃食自然就成了最能搏出位的筹码,估摸这位是想接着柳大娘的手艺争宠呢。
想想实在没意思透了,这些后宅里的女人,一辈子活着的意义,就为了争一个男人,着实悲哀,不过,这跟自己也没干系,若自己所料不错,倒真像柳大娘说的,是个机会,不管月姑娘能不能达成目的,想来不久,柳大娘有个好手艺的消息,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既然有人开了头,还怕没有跟风的吗,凭着自己的手艺,外快自是不难,存上个一年半载,或许就能赎身出去了。
想到此,顿时觉得光明就在眼前,也来了精神,把院里晒得褥子衣裳收进去,跟刘喜儿到厨房寻柳大娘。
柳大娘这儿正着急呢,一见安然,忙拉着她到一边儿:“刚莲儿来了,说你做的那个炸麻枣,不知怎么,老爷尝了一个,虽没说什么,却召了月姑娘过去席前,估摸着要留下伺候,月姑娘悄悄叫莲儿送了两吊钱过来,央我做个合口的醒酒汤,待会儿过来取,我这儿正发愁呢,你来了就好了,快,需要什么材料你只管说,我这就去寻了来,估摸着,再一会儿园子的席就散了,这醒酒汤十有*是给大老爷吃的,耽搁不得。”
安然心说,果真让自己猜着了,月姑娘倒真是个见缝插针不落空的主儿,不过,安府这位大老爷可是个有名的吃货,必难伺候,哪怕是一道醒酒汤,能入他的嘴恐也不容易。
却干系未来的财路,怎么也得试试,便把自己需要的食材一一跟柳大娘说了:“别的还好,这熬汤的鱼头,冬笋,香菇,却要柳大娘去大厨房寻来才成,另外,还有香醋跟胡椒。”
柳大娘好奇的道:“醋咱们这儿就有啊,要是不够,外头的墙根儿下还有半缸呢。”
安然摇摇头:“这醒酒汤之所以有醒酒的功效,全靠其中酸辣之味,故此,少不得醋和胡椒,这醋更是重中之重,必须是上好的香醋方才得味,若用平常的醋,便做出来怕也入不得大老爷的口。”
柳大娘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安然丫头,大娘没见识,你别过意啊,你等着,我这就去寻来。”小跑着去了。
也就两刻钟便转回来,右手的挎篮里装着一罐子香醋,半块发好的冬笋,几朵香菇,左手提着一只花鲢胖头鱼。
见她提着费劲,后头的仆妇忙接了过去:“哎呦,这鱼可够个了,估摸没有五六斤也差不多少,这么大一条鱼就做个汤?安然丫头,你不是说真的吧。”
安然自然听得出话音儿,心里也明白,之前自己做的那些事儿,把这些人恨坏了,如今虽有柳大娘作保,这些人面儿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不可能对自己立时改观,这也是人之常情,安然并不在意,点点头:“只用鱼头即可,身子留着一会儿红烧了,给几位大娘下酒。”
安然一说这话,那几个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却也不出去,一个个都站在旁边,估摸是憋着劲儿想看看,安然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糊弄她们呢。
安然笑了笑,去角落的水盆里洗干净了手,把鱼捞出来,放到案板上,手里的刀直接插入腮盖轻轻一转,重又丢回水里,让鱼来回游动着放血,不一会儿,水桶里的水就红了。
待放的差不多,手里的布巾下去一转,便裹住鱼身,捞起来放到案板上,一刀拍在鱼头上,接着便去鳞开膛,收拾妥当,斩开鱼头,丢进旁边的烧沸的水里,入葱段,姜片,煮约十分钟,捞出来拆去全部鱼头骨,留下鱼肉备用。这倒工序并不容易,拆骨之余必须保证鱼肉完整才行,故此,颇见功夫。
锅上火烧热,入猪油,把无骨鱼肉放入稍煎,下料酒,盐,姜片,鲜汤,中火烧十分钟,捞出放入汤钵。切香菇冬笋放入原汤之中,转小火烧着。
安然瞥了眼旁边泡在水里的豆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刀,暗暗叹了口气,这切豆腐丝最考刀工,刀要快,手要稳,切好了置于水中散开,豆腐要细如发丝,才算合格。这本是一个厨师的基本功,自然难不倒自己,只这刀不顺手,也不知还能不能切出来。到了这会儿,却也由不得她再想,入水捞出豆腐,放在案板上……
在柳大娘等人眼里,不过一瞬的功夫,安然手里的豆腐已经放进了汤里,不一会儿豆腐丝翻上来,千丝万缕竟如发丝一般纤细均匀,几个人傻傻望着那汤钵,几乎不敢置信。
即便柳大娘见识过安然做点心的本事,也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如此厉害,更别提,那几个仆妇了,看着安然的目光仿佛看外星人,自然,估摸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是外星人。
安然不否认,自己今天有意为之,她刚就想好了,既想靠着手艺生存,自然不能藏着掖着,只要今天震住了她们,自己以后在外厨房方能站住脚,这是自己必须去面对的现实。
待汤烧开,淋蛋液,入豆粉,麻油,香醋,推匀,倒入盛放鱼肉的汤钵里,最后放胡椒,葱末,这道醒酒汤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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