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醒

京城里流传让楚岺沉迷的是村妇,小家碧玉,这虽然不体面,但其实也是常见的事,世家公子们也有不少年少时候,被美色所迷,惹一场笑话。

但实际原来并不是什么村妇小家碧玉,而是山贼匪首,杀人越货那种。

剿匪的将官,和美丽的山贼匪首,这要是传出去,就不是笑话,而是令人震撼。

甚至被抨击问罪。

皇帝也是因为这件事跟楚岺生分了吧?

“父亲你这样被匪贼迷惑,放走了山贼,最后还指责皇帝,我现在觉得陛下对你真是宽容。”楚昭说,“你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臣子。”

楚岺哈哈笑:“我年轻的时候,可比阿九厉害多了。”

说他们家的事呢,提阿九做什么。

楚昭笑:“阿九可没有爹你厉害,他那脾气,山贼女匪见了他,只会想怎么砍死他,才不会假戏真**上他。”

楚岺笑,道:“人和人的缘分,说不准的,也没有定论,遇到了,就该着了。”他伸出手,抓着楚昭的胳膊,“阿昭,你不要多想,我和木棉红,爱过,恨过,这辈子我也不后悔,人和人之间的牵绊——”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也滑落——

楚昭大惊:“爹!”

谢燕来冲进来,看着楚昭摇晃楚岺的肩头,转身又对外高喊“大夫,大夫。”

大夫很快过来了,钟长荣也跑回来。

楚岺没有死,气息还在,但他也没有再醒来。

适才的事到底让他太伤神,耗尽了力气。

钟长荣先是打了自己几下,又踹柱子,又要去揍谢燕来:“谁让你把人放进来的!你什么都不懂,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

谢燕来从来不是站着乖乖挨打的人,反手就还击:“你自己做蠢事,冲别人撒什么火!谁把人放进来?楚将军不开口,什么人能进来?你以为你是谁,自以为是,胡说八道!”

钟长荣不知道是气急攻心还是怎么,竟然被这个小子一拳打个趔趄。

“钟叔,阿九。”楚昭喊道,“别打了。”

两人各自收了手。

“这事谁都不怪。”楚昭说,“爹也想见她一面,见到她,爹还是很高兴的。”

高兴吗?钟长荣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有什么高兴的!

楚昭没说话,看向床上的楚岺,陷入昏迷的楚岺嘴角还带着一丝笑,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味自己年轻时候的精彩。

年轻时候的他,可不是这样枯萎的躺在床上。

年轻的楚岺,握刀跨马,能入皇城,能踏平西凉,与皇帝称兄道弟,让来刺杀的女匪首沉沦。

......

......

一队兵马从旷野上疾驰而过,卷起的狂风让一群训练的兵士都有些站立不稳。

“快看,是楚小姐。”一个握着长枪的兵士激动地喊。

这队疾驰而过的兵马中有一个裹着斗篷,身上背着刀箭的身影,虽然跟兵士们装扮一样,但斗篷再厚也掩盖不了她身材娇小。

听说楚小姐替楚将军巡逻,只是先前都在中军大营,他们前线驻军还是第一次见。

“楚小姐竟然敢来这里。”一个兵士说。

这里是距离战事最近的地方了,西凉兵随时能冒出来,对战也随时而起。

另一个立刻反驳:“楚小姐怎么会怕?楚小姐可是亲自跟西凉人打过的。”

旁边的人长刀一挥:“你们都错了。”

先前两人看向他,怎么错了?

那人一笑:“应该称呼皇后,不是楚小姐。”

训练场上又响起新的喧嚣,到底是称呼皇后还是楚小姐,这大概是枯燥的训练,不知明日是生是死的生活中难得的乐趣。

一个兵士转过头,看到旁边的同伴握着弓箭一动不动,视线追随着远去的兵马。

“梁蔷。”他抬胳膊撞了同伴一下。

梁蔷转过头看他,眼神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你小子。”那兵士嬉笑,“以前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吧?”

以前不止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这好看的姑娘还当众夸赞他勇武,梁蔷笑了笑,他是早听到消息知道她来了,没想到还能亲眼见到。

梁蔷又庆幸,这时候见到,比前一段要好的多,至少他也杀了敌,也算是勇武——

想到这里他又自嘲一笑。

他勇武不勇武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没忘记他们梁氏怎么离开京城的,而楚昭与谢氏又是怎样的关系,临行他亲眼看到——

梁蔷将手中的弓弩握紧。

父亲来信说,他们的功赏批下来了,这个功赏批下来也是靠着机会——楚岺身体不好,一心忙于战事,没有亲自审核功赏名单,而送到京城后,又因为谢燕芳与太傅博弈,一个不敢直白阻拦,一个有心故意提携,一切才这么顺利。

如果让楚岺,或者楚昭知道,他们梁氏将要起复,一定会阻拦。

就算朝廷批了,在楚岺一手遮天的边军,要除掉他们父子易如反掌。

现在还没到时候。

等他升职功赏越来越大,大到就算是国丈将军,皇后,也动摇不了的地步,他再站到她面前,让她看看他梁蔷有多勇武。

“好了。”他将弓弩扔下,拿起长刀,“不要闲聊了,多挥几下刀,就能多几分生的机会。”

“听小梁将的。”一个兵士喊道,率先跟身边的同伴对战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动手。

“小梁将勇武!”

“小梁将每战必胜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笑声打趣声渐渐被厮杀声淹没。

很快又响起了呜呜的警号声。

“西北有西凉兵出现!”

“整队!”

“先锋营整队!”

......

......

听到这声响,楚昭勒马回头看去。

“是有战事了?”她问。

“小姐。”一个兵将侧耳听警号,“距离这里还远,是斥候发现西凉兵潜行,召集兵马去追杀。”

楚昭哦了声,看着一队兵马集结,宛如利箭般向西北而去。

“小姐,无须担心。”兵将道,“只是小规模的追击战。”

她担心也没用啊,她又不是真能上战场去杀,她的作用就是代替父亲,稳定鼓舞军心,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会贸然行事。

“待将士们胜利归来,凡是斩获西凉头颅者,皆赏酒一壶。”楚昭说。

兵将应诺高声将这命令传达而去。

“小姐,该回去了。”一个兵士在旁边小声说。

楚昭看了眼这个兵士——丁大锤。

见她看过来,丁大锤往后缩了缩,小声说:“是谢都将说,你别跑太远。”

楚昭没有说什么,她的确不能跑太远,父亲随时会醒来,又或者,随时会停下呼吸。

她收回视线,扬鞭催马。

......

.....

追击西凉兵的兵士们并不知道此战得胜会有酒赏。

就算知道,此时此刻,心里都会冒出一个念头,这个酒赏不好拿啊。

这一次追击的敌人超过了探报预料,两方人马相见,厮杀地天昏地暗。

一柄长刀擦着梁蔷的鼻尖过去了,只差那么一寸,他就丢掉了鼻子。

梁蔷身子向后仰,手中的刀举起,与西凉兵的长刀碰撞在一起,眼前冒出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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