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针落可闻，李顺荣几次想说话，都被李霞按了回去，她倒想看看这个奶奶到底想干啥？李月看着李奶奶的目光充满了仇恨，而屋里最欢喜的莫过于李耀祖了。
五千块啊，要是真能弄来就好了。这破房子一到夏天就漏雨，他早就不想住了。
李奶奶顶着一屋子人的眼光，半点没有就坡下驴的意思：“当然是真的，我还能在这种事上跟你开玩笑不成？”
“这话可不就是玩笑么，你们整个村万元户一个巴掌都数得完吧，你一开口要五千，可不就是在逗闷子么？两家结亲，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你们好歹不能这么离谱吧。”
李奶奶脖子一梗：“没啥好谈的，你们要出不起钱，好走不送，我家孙女可真不愁嫁。这进门就要当后妈的，我还不乐意我孙女受这份苦呢。”
傅春萍脸黑了又青，拉着刘金豁然站起身来：“我们走，这家人哪里是想要聘礼啊，分明是想敲竹杠。刚子，走，天下女人多的是，又不是只有她们一家有闺女。”
“妈，你答应我今天不发脾气，一定帮我把事情谈妥的。”刘刚也被李奶奶的态度惊着了，这哪里是谈亲事，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啊。
李霞心道，原来如此，就说傅春萍那脾气咋能忍到现在呢。讲句公道花，她今天的表现已经给足她儿子面子了，只可惜是她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李奶奶得意起来，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大孙女。哟嗬，可以啊，看不出这个大孙女从小到大，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这勾人倒是有一手，把这什么刘刚死死地攥在手里。
唔，五千块会不会要得太少了？
她正打着算盘呢，李霞却忽然站了起来：“奶奶，五千元的彩礼，你是打算留我在家当老姑娘么？”
“小霞，你不懂，彩礼给得越多，说明夫家越重视。”
“咱家连五百块都拿不出来，你管人家要五千的彩礼，这话说着都亏心吧。”
李奶奶恼羞成怒：“死丫头，这没你说话的份，边儿呆着去。”
李顺荣也站了起来：“妈，你别闹了，这话传出去，咱家都得被人笑死。”他还是要脸的，而且这名声要真传出去，两闺女就真别想找婆家了。
“你懂个屁，那姓刘的小子，反正我话放这儿了，要是真想娶我孙女儿，拿五千块钱来。”
刘金道：“小霞，你这奶奶怕是老年痴呆了吧，这家里还有没有能做主的人了？”
李奶奶气得个仰倒：“贱人你瞎说什么呢，你才老年吃呆呢，我告诉这家就是我作主的。你们要是看不上，滚，我孙女儿不愁嫁。”
傅春萍哪里受过这个气，当下就呆不住了：“儿子走走，真当她孙女儿是天仙了。小霞，我可尽力了啊，是你家人脑子有病，只怪你和刚子有缘无份了。”
刘刚拉住傅春萍不让走：“妈，别这样，好好谈嘛。那个奶奶，五千实在太多了，我家真拿不出来，你看少点成不？”
李奶奶心中乐得不行，有门啊，她继续板着脸：“没有不能去借吗？这年头，谁家娶个媳妇不得欠点债啊？”
傅春萍拧了刘刚一把：“傻儿子，你没见这老太婆是故意的嘛，就瞅准你喜欢他的孙女儿在这坐地起价呢，走走走，妈回去给你找个更好的。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儿子有出息，家里日子好过，想要嫁给你的人多了去呢，何必在这受气。”
刘刚目光瞟向李霞，想看看她有什么指示。
李霞用手指头做了个走的姿势，然后道：“阿姨，姐姐还有刘大哥你们先回家去吧，改天我再登门道歉。”
傅春萍松了口气，她真怕儿子脑子一热就把这五千块应下来了。
这家人贪心不足，这五千块肯定不会是个头。
这个时候不好火上浇油，免得儿子犯蠢：“那小霞，我们就先走了，这婚事你们家人商量商量，就刚子讲的那个彩礼，成就成，不成就算了。再见，小金刚子，赶紧走，一家子半数脑残，可别把你们给传染了。”
李霞差点笑出来，这个未来婆婆，虽然不太着调，但不着调也有不着调的可爱啊。
李奶奶怒目而向：“说谁脑残呢？”
“谁应就说谁。”
傅春萍扯着刘金和恋恋不舍的刘刚走了，她们今天为了排场，特地还租了辆桑塔纳过来。到了门口，邻居刘大姐奇怪地问道：“哟，亲家太太，你们咋这时候就走了啊？不吃晚饭吗？”
傅春萍摆摆手：“别提了，这家人穷疯了，居然要五千块的彩礼。大妹子，你们李家村的闺女都这么贵的啊？”
刘大姐吓了一跳：“五，五千？我的个天呐，亲家太太，你可别听他们胡说，我们这边加上金啊什么的，八百就顶天了啊。我去这李家可真敢开口啊。”
“可别叫亲家太太了，这亲我们家可结不起。”
刘刚无语：“妈。”
“好了好了不说了，快回去吧，可气死我了。”
黑色的桑塔纳扬长而去，刘大姐眼珠转了转，摇着把扇子就到别家窜门去了。
李家自然不知道她们家就快成全村最大的谈资了，一家人虎着脸坐了半晌。李顺荣再也忍不住了：“妈，你到底要干啥？”
李奶奶手一指：“小霞小月，你们出去，我和你爸妈谈点事情。耀祖去看住大门，别让人突然闯进来。”
“哎。”李耀祖应一声就出去了，反正不管他们商量出啥结果，自己都不会是吃亏的那个。
李月有偷听的地方，倒也不在意，拉着李霞便转到了另一面墙壁处。小声道：“大姐，奶奶是不是吃错药了，你这彩礼加起来怎么也在一千以上了，她还想干啥？”
李霞笑了起来：“她觉得一锤子买卖亏了呗。”
李月不太明白，李霞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听着吧，一会儿你就懂了。”
“真不明白你怎么还笑得出来，那可是你自己找的对象呢，我看他家境也的确不错啊。”
“是不错，不过人更不错，放心吧。哎，老太太开口了。”
屋里李奶奶正义正言辞地教训儿子儿媳：“小霞和小月能一样吗？她一个月寄五十回来，过年还有奖金，一千块彩礼，咱不得亏到姥姥家啊。我琢磨着，这一锤子买卖哪儿有细不长流来得划算，还是多留几年吧！”
李月惊讶地看向李霞：“大姐，那老太婆居然想得是这么个主意？就为了让你为家里赚钱，连婚都不让你结了？”
“咱家这老太太心眼可太不正了，怪不得大伯母和三婶婶死都不让她住她们家。她要把这算计孙女的心思用在教育孙子上，李耀祖哪能是现在这德行啊？”
屋子里李顺荣嘴巴张了半天才合上：“妈，就为了这个，你居然破坏小霞的姻缘？”
“啥姻缘？嫁谁不是嫁？”
钟文娟这回也不同意了：“哪儿能这么说？那小刘虽然有个拖油瓶儿子，但我也看得出来，他对小霞是真心喜欢。还是个军官，小霞嫁过去日子多好过啊。”
李奶奶手都快指到钟文娟脑袋上了：“我说你这个榆木脑袋，女儿嫁出去那就是泼出去的水了。她还能像现在这样一心帮着家里？嫁得再好没钱拿回来又有个什么用？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那刘家不拿出五千块钱来，咱决不松口。”
李顺荣脸红脖子粗地站了起来：“妈，这事儿我绝不同意。耀祖是我儿子，小霞小月也是我闺女，哪有这样喝闺女血肉来养儿子的理。我就说大姐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不肯回家，现在我算是知道原因了。”
“什么？你这个不孝子，我当年对你大姐不好为的还不是你们几兄弟吗？”
“不管咋说，我不想我闺女以后视我为仇了。他娘，你准备准备，明天咱上刘家去，好好商量商量。小刘开出的彩礼不低了，咱不能真把闺女儿当货卖。”
钟文娟虽然觉得婆婆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是女儿到底是自己生的，她也希望她能过得好点。小声道：“五千的确是多了点，要不咱要两千？我看那小刘家境不错，两千肯定拿得出来。”
李奶奶大叫：“混蛋，你们还当我是娘吗？我告诉你们，明天谁要敢到刘家去，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门口。”
“妈，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哼，我还不是为了你儿子，为了这个家？那刘家再好又能怎么样？女生外向，李霞嫁了人，指不定怎么想着从咱家掏东西补贴婆家呢。再说了，那刘刚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还能把钱都交给小霞？”
李顺荣道：“咱家都穷成啥样儿了？有啥可让小霞往人刘家掏的啊？”
李霞在屋外摇了摇头：“咱爸这脑子到底是从哪儿遗传来的啊，老太太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她就是怕我从刘家弄不出东西来贴补娘家嘛！”
李月小声道：“听说咱爸小时候烧过一场，虽然活下来，但是脑子总有些不好拐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