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仰在殡葬馆给刘青山设了一个灵堂，还特意通知了刘刚和傅春萍。
只可惜这母女俩并没有去。
三天之后，高仰带着稍稍恢复的高洁捧着骨灰盒回了春城。刘坚和郭红英这回没去找傅春萍，而是直接搭车去了部队。
郭红英心知肚名，以傅春萍对自己的恨意，她是不可能乖乖让自己住进她家的。这事儿还得从刘刚那里下手，倒不是觉得刘刚会心软，而是他是军人，经不起他们的闹腾。这年头军人代表的可是国家的最高荣誉，哪里容得一个不孝的名声。
消息是何建军打电话来说的，傅春萍差点气死：“这两个老不死的，不敢来找我，居然打我儿子的主意。”
她冲到厨房拿起菜刀：“老娘这就去和他们拼了。”
李霞吓了一大跳，连忙拦住她：“妈，妈，你别激动别激动，这事儿就交给我去办就是了。”
“不行，你哪是他们的对手？”
“妈你放心吧，刚子有分寸的，我们绝不会让他俩住到这个房子里来。”
傅春萍脑子一转道：“老家的房子也不行，那可是楼房，我儿子盖了孝敬我的，凭什么给他们住。他们当年那么对我，我没找他们的麻烦就不错了，还想要我儿子给他们养老，那是做梦。”
李霞无奈了：“妈，不给他们养老是不可能的。刚子大小是个官呢，咱就比着村子里的人养老人给钱就是了。”
“还要给钱？”
“那不然怎么办？真把他们接到身边来养着啊，那你不得被气死？刚子的意思是，把他们送回老家去，让他们自己过自己的，咱按月给钱就是了。”
傅春萍道：“送回老家就送回老家，不过我的房子他们别想动。让他们住老房子吧，当初他们刘家的房子我可没动。修缮修缮就是了。”
这个大概不太容易，李霞含糊地道：“行，我去部队跟他们谈谈。”
“我跟你一起去。”
李霞抚额：“妈，你去不得打起来啊？那里可是部队，刚子还要在那混呢，真把他脸都丢光了，他还怎么带兵？”
傅春萍知道自己的脾气，当下觉得有些讪讪的：“我这不是怕你们吃亏嘛？”
“能吃多大的亏？我要是那么容易吃亏，能和刚子挣下这么些家业吗？”李霞接着劝道，这个婆婆的脾气本就不多好，再加上当年吃的那些亏，看到那两位现在还恬不知耻地朝刚子伸手，不爆了才怪呢。
所以还是让她留下来带孩子吧。
傅春萍想想李霞的两个店，再想想那个快要开张的商场，心里总算安稳了点儿。
李霞当即就坐车去了部队，她也没进军属大院，而是直接去部队里找刘刚。看门的是一个快要退役的老兵，对李霞已经很熟了，热心地让她直接去刘刚的办公室。
“刚子，你那爷爷奶奶怎么回事儿？他们不会真打算住在部队里吧？”屠熊站在刘刚对面，越想越觉得暴躁，按照他的脾气，这种老人就该揍一顿关到牢里去。
可他也知道，那样刘刚的名声也就别想要了。
子不言父过，不嫌母丑，这是中国几千年文化中的糟粕。但是这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哪怕知道是错的，却也不是说剔除就能剔除的。
刘刚批完最后一本文件：“营长，你急啥啊？他们爱住就住呗，在这里折腾总比回北京去折腾我妈和我媳妇好。他们不是要我养老嘛，我养了啊，还想怎么滴？”
“军属大院是让军嫂住的，怕的就是你们夫妻分离太久，把你们这群兔崽子给憋坏了，这给爷爷奶奶住叫怎么回事儿啊？”
“那你想个名目把他们赶走吧！正好我过几天要出个任务，到时候你就动手。”
屠熊更加暴躁：“刘刚，你居然让我跟两个老人动手？”
李霞在门外听得差点笑出来，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
李霞推门而入，刘刚见是她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妈知道那两位来军营找你气坏了，生怕你吃亏，操了把菜刀要来和他们理论。我好说歹说才给他们劝住，这不她让我来给你出出主意嘛！”
屠熊立刻来了兴趣：“弟妹，什么主意你快说。”
李霞见两人四只眼都亮晶晶地看着她，顿觉压力山大：“咳咳，妈也没主意，只是她强调了两点，一，她不跟那两位住在一起；二，老家的房子是她的，绝不可能让他们两位住进去。”
屠熊一拍脑门：“弟妹，你这哪是出什么主意啊，压根是来断刚子后路啊。”
“我只是转达一下妈的意思而已。对了，刚子，那两位是怎么个意思？”
刘刚道：“两个意思，一，他们要住到北京咱家里；二，他们回老家，住在给妈盖的楼房里，然后一个月给他们五十块钱当生活费。”
屠熊并不知道这出，当即一拍脑门：“一个月五十？嚯，咱这普通的老兵一个月的补贴也才五十块吧，他们可真敢开口。”
“这就是我懒得搭理他们的原因。”
“是不用理会了，得，你看着处理吧。明儿去食堂交两个人的餐费，只要不闹事，都随他们吧。不过我可说好了，如果他们敢闹事的话，可别怪我不讲情面，肯定让人把他们扔出去。真是的，这可是部队，那是能让他们随便撒野的地方吗？”
刘刚看了他一眼：“营长，我早就让你不要客气了，是你自己非说不好跟老人家一般计较的。”
“把家务事带到部队来，你还好意思说？”
李霞撸了撸袖子：“刚子，没事儿，我去和他们谈谈。”
“这还有什么好谈的？”
“讲价呗，他们漫天要价，咱们当然得坐地还钱了。要是谈不拢就让他们在部队玩玩嘛，反正有吃有住的，也不算亏待他们了。带着爷爷奶奶上部队，你也算是感天动地的一孝子贤孙了。”
刘刚：……
屠熊：……
李霞在两人殷切的目光中走出了办公室，拐个弯回了军属大院。
郭红英和刘坚正在大院门口和人唠嗑，一群人看到李霞出现，顿时全都噤了声。这反应，不用说也知道他们刚刚说的肯定不是什么 好话。
李霞也不在意，直接道：“刘大爷刘大妈，关于你俩的养老问题，我和刚子商量了商量。这结果，你们是就在这儿说，还是回屋去说啊？”
刘坚大声道：“养老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是他长辈，现在他爸没了，他不养我们，难道让我们两个老的去喝西北风吗？”
郭红英应景地抹了抹眼泪。
旁边立刻有人同情地安慰她，还给她递了帕子。当然也不缺讨伐她的人：“刘太太，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这不给老人养老可说不过去啊。两位老人刚经历了丧子之痛，这立刻又让他们老无所依的，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啊，总不能真让他们饿着吧。”
“是啊，刘连长的工资可不低，匀点出来养两位老人也不至于就困难了啊。”
“又不是养不起，何苦背个不孝的名声呢，那对刘连长也不好不是？”
刘坚的头越抬越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不信有这么多人施压，刘刚还能真不理他们。
李霞看着那对老夫妻难以掩饰的得意，心中冷笑了一声，忽然大声说道：“我爱人，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刘连长，从军校毕业至今一共四年，四年中，他给母亲盖了一座二层的小楼。如今工资卡由母亲保管，还每个月拿出二十块钱给生活艰难的姐姐，你们觉得这样的人会不孝吗？”
“啊？工资卡现在还交给妈啊？”
“哎哟，那可太乖了，不过刘太太，工资卡在婆婆手上，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李霞道：“还好，婆婆会给我和刚子发零花钱的。”
刘坚和郭红英越听越没底，傅春萍有多恨他们，他们心知肚明。这家里的财政大权要是握在那个女人手里，他们还能讨到什么好？
刚子媳妇可真是的，看着那么精明一个女人，居然连钱都是婆婆管的。
简直是饭桶一个。
李霞拍了拍手：“各位大姐，我和刚子的零花钱问题，暂时就不劳各位操心了。各位可知道，为什么刚子不孝敬他们吗？因为十年前……”
她故意放慢了语速。
下一秒，郭红英就大声叫道：“孙媳妇，家丑不可外扬，何必在外头说家里的事儿呢，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家谈就是。”
说着就去拉她。
李霞一脸坦然：“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刚子从没做错过什么，说出来又有什么打紧。”
刘坚气呼呼地道：“父亲去世，连爷爷奶奶都不愿意赡养，这叫没错吗？”
“可谁家爷爷奶奶会张口就要孙子出一个月五十块的赡养费，刘大爷，麻烦你问问这里的嫂子们，他们的男人一个月赚多少钱？”李霞半步不让，直接将他们要的数目说了出来。
五十块？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刚刚还同情他们的女人们齐齐后退一步，这可太狠了点儿。
五十块，他们中好多人的男人也才刚好到这个数而已，一家人可全都指着这点子钱花销了呢。
郭红英羞恼不已：“孙媳妇，这事儿可以不是可以谈嘛，走走走，咱家去说，家去说。”
李霞道：“要不是还是让大家做个见证吧，大家觉得给个什么数合适，咱就给个什么数。”
人群顿时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