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领道:“若是等黄公公回来,上报朝廷,我们怕是都难辞其咎,不如……”
他伸手在自己脖子面前划过,声音微冷,“公主和黄公公执意闯宋营,不测身亡……”
“说!”
蒙托冷冷看向他。
帐内不少将领都露出凛然之色。
帅帐内这些将领,都是跟着他多年的将军了。
有人立刻站出身来给图哥求情。
“请将军开恩!”
蒙托眼神更为不忍。
“将军,请饶过图哥将军性命吧!”
“请将军开恩!”
而蒙托已是又拔剑指向地上的图哥。他面容愤怒,眼中却好似有着不忍之色。
有将领站起身,深深看蒙托几眼,若有所思,道:“主将,末将倒是有个主意,兴许能保我们周全。”
蒙托浑身微颤,指着这些将领,“你们这是要将本将陷于不忠之地啊……”
但是,他的手却是忽然将剑给重新收回到剑鞘里。
蒙托则是佯装大怒,“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这将领却道:“难道主将让诸位兄弟都因此而死么?皇上远在中都,对此事不可能全然知晓。再者,本就是公主执意让黄公公率高手偷袭宋营,才让得我军营中无高手守护,使得宋军得手。末将知道主将忠义,如果主将不忍,末将请命,诛杀黄粱策!”
说着他跪倒在地,“请主将给众兄弟活命的机会!”
当下,帐内的将领纷纷跪倒在地,“请求主将给众兄弟活命的机会!”
连躺在地上的图哥也爬起来跪倒,道:“末将愿将功折罪,率军诛杀黄粱策!”
“你们!”
有将领眼中划过笑意。
蒙托主将怕是宣他们来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不过,是想让他们来开这口而已。
本以为必死的图哥更是惊喜,连连起身,“末将这就去营外等黄粱策。”
蒙托仿似漫不经心,“公主帐外那些宋军神龙铳还未收拾,你收拾了再去。”
“谢将军!”
图哥拱手,有些激动。
他也不是傻的,当然明白蒙托话里的意思。蒙托这是让他拿神龙铳去对付黄粱策。
说完,他匆匆出账。
蒙托好像演上瘾了,深深叹息,“诸位也都散去吧!此时,除我等众人,不可让其余人知晓。”
“是!”
众将领命,眼中杀机森然。
紧随其后,元军大营内有上千士卒因为防守大营不力,被军法处置。
上千颗人头落地,其中,光是蒙托亲卫就有两百多人。
这些亲卫都可以说已经跟着蒙托许久,但被斩时,蒙托连帅帐都不曾走出。
他或许心有不忍,但是,从他决定要保命的那刻起,就可以说已经舍弃这些亲卫的性命了。
他们的命,哪里有自己的命重要?
蒙托要活,就势必要联合麾下众将,对军中进行清洗。同时,必杀黄粱策,还有其余所有知情的人。
想要瞒天过海,是要付出代价的。蒙托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亲卫中,未必就没有皇上耳目。
而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上知道实情。
直到有士卒进帐禀报,说保护公主不力的军卒都已尽皆斩首。蒙托才站起身。
他斟杯酒,倒在地上,良久不语。
元军大营外,图哥率领数百亲信,或是手持弓弩,或是手持神龙铳,分别埋伏在大营的西、南两门,等待着黄粱策那帮人的归来。
……
月光洒落在大地上,折射昏暗的光。
官道旁原野中,荒草能及到人的膝盖处。有两道身形正向着元军大营疾奔。
他们身形飞快,显然轻功不俗。
黄粱策在前,双刀客在后。偷袭绣江镇的那帮人,仅仅剩下他们两个活着出来。
双刀客右手捂住左臂,仍是有鲜血从手指缝中流淌出来。
在赵洞庭的院落中,他逃窜时,还是被武鼎堂高手的神龙铳给打中了左臂。
时间悄然流逝。
过去约莫数十分钟,两人终是离着元军大营不远,已可以看到元军大营外那盆盆篝火。
黄粱策终于放缓身形,等着后头双刀客上来,杀意凛然,“你为何不杀宋帝?”
双刀客神色淡漠,“不是不杀,而是没能杀,他突然突破中元境,这出乎我的意料。公公若想杀我,出手便是,何须找这样的理由?等回营,公公只需跟公主说,在下不幸阵亡于宋军枪下就是。”
黄粱策眼神阴冷,“你当真以为老夫不敢杀你?”
双刀客没有说话。
黄粱策又道:“若非你妹妹深受皇上宠幸,你们这些人,本该世世代代为奴。”
双刀客,李望元。
李这个姓,在六十余年前,还是有些特殊的。因为西夏的皇室就是姓李。
直到宝义二年,西夏投降蒙古,皇室崩散。这个姓才不在当时的年代再具有特殊意义。
李望元是夏末帝李睍的亲孙子,血统纯正的西夏皇族。只可惜,他出生的时候,西夏已经彻底灭亡,原本的都城中兴府也沦为元朝宁夏路。
宁夏,宁夏。元朝灭夏以后的君主对投降的西夏自然仍是有防范之心。
李望元和其妹妹是纯正皇族血统,也是最大的隐忧。于是两人刚刚出生,便被送到元朝中都为质。
说是人质,其实在中都也就是个奴隶。
幸得李望元的妹妹李绣淑容颜绝美,被忽必烈看中,封为淑妃。他们兄妹俩的日子才稍微好过。
李望元因其不俗武艺,成为明珠公主亲卫。
其实这个时候李望元根本已经没有复国之心了,但是,他的身世在元朝内仍是满遭诟病。
黄粱策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李绣淑被封淑妃,他们兄妹真的只有世代为奴的命运。
此时,听得黄粱策再度说出这样的话,李望元眼神也是豁然冰冷下来。
他不再想着复国,却也不代表他就不计较自己的身世。每每被人说及这些,都如同在他心上扎刀。
他右手放下去,突然紧握刀柄。
黄粱策见状,只是冷笑。
李望元凝视着黄粱策,过去十余秒,终究又将手松开。
他自知不是黄粱策对手,而且,他绝不愿死在这里。在中都,他还要妹妹需要照顾。
黄粱策道:“怎的不拔刀?”
李望元没有说话。
黄粱策眼中露出鄙夷,轻笑,“若是你敢在皇上面前做出这样的动作,必死。说你世世代代为奴还是抬举你,你不会以为,你还真是什么西夏皇族?记住了,你只是元朝的奴而已。作为奴,就要知道做奴的本份。”
他也没打算要动手杀李望元,刚刚,也只是故意吓唬李望元而已。
黄粱策心里很清楚,皇上不希望看到李望元死。因为,他活着,会让那些西夏旧臣始终老实。
不以为然地轻笑两声,大鹰爪扭头,继续向着元军大营走去。
李望元在后面微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跟着。
但他到底是真正被黄粱策的话震慑到,还是心中有其他想法,谁也无从得知。
不多时,元军大营西营门已是近在两人眼前。
图哥带着三百士卒,有的藏在营门外草丛里,而有的,则是堂而皇之的装作在镇守营门。
元军大营内早已看不到慌乱的迹象,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黄粱策和李望元两人离着营门越来越近。
镇守营门的士卒都看向他们。
这时,黄粱策的鼻子却是微微动了动。
高手总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力。他察觉到有些不对,那些士卒的眼中好似带着杀机。
空气中,依稀还有着血腥味和烧糊的臭味。
营中出了事?
黄粱策顿住脚,在这刹那,他忽然响起在绣江镇里时,宋帝说的那句话。
“乐无偿已是去了元军大营!”
既然乐无偿来,营中为何会这般的平静?
要论头脑,黄粱策能够深得忽必烈信任,显然也是极不简单的角色。
他不觉得宋帝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欺骗自己。
当下,他轻声对着后头李望元说道:“营内有变,走。”
说罢他便转身,准备离去。
“动手!”
图哥见到黄粱策转身,面色陡变,出声大喊。
“你们说,本将该如何是好?”
其余将领这时候也琢磨出味道来。
蒙托主将要是真想杀图哥,何必这么多废话?他本来就是在演戏吧?
但他心里此时赫然有些开心,终于有个明白人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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