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秦若若手上拿着一卷书，正规规矩矩的坐在桌案前等候师菡，视线不经意间在师涵的屋子里打量。短短几日，师涵的屋内已然焕然一新，不少从前她没见过的好东西，价值连城的宝贝，如今就跟路边的白菜似的，随意摆放。

可饶是如此，瞧着也十分赏心悦目。

师涵出来时，正好看见秦若若规矩端坐的模样。

可见这几日的规矩，秦若若没白学。如今一举一动，都有几分样子。不过，稍显稚嫩。

师菡头发尚未擦干，刚洗过澡，脸颊微微泛红。她天生底子好，饶是此时未施粉黛，也依旧美貌动人，一头青丝用青色绸缎绑了起来，身穿白色常服，行走间，仿若自带一股香风。

秦若若眼中妒忌一闪而过，转而亲昵的起身拉住师菡的手，柔声道：“大小姐今日这番模样，也不知会令多少男子神魂颠倒呢。”

见惯了师菡端庄素雅，只以为她是生在清水寒池中的雪莲，如今再看，才发现，原来她是那富贵牡丹。

有些人，生来，便已拥有了旁人头破血流都得不到的东西。

秦若若自以为将情绪隐藏的很好，殊不知，师菡只一眼过去，便将她眼底的那丝不甘逮了个正着。

她笑笑，淡淡道：“秦小姐这话，今日出了我这门，千万不要再说了。”

说出去丢人。

春荣忍着笑，面无表情的站在师菡身后，险些憋出内伤。

然而，秦若若还没反应过来。她不解的看着师菡，小心翼翼道：“可是若若说错话了？还请大小姐指教。”

这副乖乖巧巧，柔顺可怜的小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尤其是小眼神儿一扫，若师菡是个男人，此时必定已是心神大乱，心猿意马了。

她漫不经心的将视线挪到秦若若身上，道：“秦小姐若想引无数男子神魂颠倒，国子监可不是好去处。”

国子监规矩森严，寻常世家千金，根本就没机会进去。

饶是进去了的，国子监诸生，不是生而富贵，见多识广者，就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追求日后飞黄腾达之人。谁会为了个女人，在国子监里神魂颠倒？

那种一门心思想着让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的人，在青楼。

师菡话中深意并未说明。

秦若若不是傻子，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师菡的意思。霎时间，她脸色通红，羞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她僵硬着扯了扯嘴角，尴尬到：“若若只是觉得大小姐今日实在是好看的紧，这才一时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想来师菡也不是无缘无故为难人之人，更何况，秦若若今日来她院子里，想必不少人看见。若是她语气稍微重一点，将人惹哭了，回头外面还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欺负家中姊妹呢。

闻言，师菡微微一笑，淡然道：“这种时常发生的事情，秦小姐大可不必如此惊讶。”

时常发生……春荣险些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她家大小姐还真是，夸起自己来毫不含糊啊 ！

再看秦若若，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心中又嫉妒又分愤怒，恨不得抓花了师菡的那张脸。可一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她缓了缓情绪，再次笑着道：“大小姐说的是。这卷书，还请大小姐过目。”

她说着，递过手上的书卷，书上没有名字，师菡打开一看，却见这是一本诗集。

而且，还是夜斐然亲自所写。

此时此刻，师菡如果还不能明白秦若若今日过来的目的，那就真的是白活一世了。

她故作淡定，不紧不慢的翻完了夜斐然的诗集，说实话，夜斐然的确写的一手好诗，当年师菡也曾为他的才华所折服，只是，人品跟才华，并不是相辅相成的。

“大小姐觉得这诗如何？”秦若若直勾勾的看着师菡，满眼期待的等着她的回复。

按理说，师菡平日里最爱看书，她今日也算是投其所好了。这本诗集，是七皇子亲自整理出来，如今市面，上，能卖到百两银子一本。师菡又怎会不喜欢？

师菡合上书，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见她不说话，秦若若不由得心中有些着急，再度问道：“大小姐可还喜欢吗？”

师菡此时只要说一句喜欢，她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须臾，师菡总算是回过神来，似笑非笑的看了秦若若一眼，微微点头，道：“的确是好诗。”

一听这话，秦若若立马面露喜色，“正是如此！若若初见时，也惊为天人。”

呵，让你惊为天人的，不是诗，而是夜斐然。

师菡不动声色，优雅而不失礼貌的笑笑，“不过，这书适合秦小姐，于我而言，倒也算不上喜欢。”

“嗯？”秦若若神色一僵，愣住了。

“听闻大小姐平日里也喜好诗词，这本书虽不是名家大儒之作，却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大小姐若是喜欢，若若愿意送给……”

“秦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并无风花雪月之闲，也无仇怨哀思之苦，所以这书，好虽好，却非我所好。”

“那，不知大小姐喜欢什么？”

秦若若不甘心，她的消息怎会有误？

师菡笑而不语，抬起头，看向门外。

秦若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出去，门外，空空如也。院子角落里，被师菡单独辟出一块地来，种了些瓜果。除此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视野空空。

秦若若愣住了，片刻，她回过神来，脑子一转，机灵道：“不喜欢也无妨。说起来，今日月圆，若若想邀大小姐共同赏月，不知大小姐能够赏脸？”

如今的秦若若，虽然是养女，可在国公府地位超然，尤其是她入国子监之事，更是风头无两。甚至还有人说，秦若若才像是师府的嫡女千金，能撑得住门面。碎嘴的下人被春荣教训了几次后，师菡就传令下去，随他们去，不许动手。

春荣冬杏虽不明白为何，不过，她家小姐说的，总归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此时，秦若若相邀，师菡若是拒绝了，便是不知好歹，刻意疏远她。若是答应了，就必须要去，方才不失大度。

稍一犹豫，师菡深深地看了秦若若一眼，勾唇小道：“自然是愿意。”

秦若若一听，面露喜色，开心道：“如此甚好，那今夜若若在后花园，恭候大小姐。”

说着，秦若若起身，临走时，还故意落下了那本书。

师菡看破不说破，让春荣去送秦若若离开后，她自顾自的拿起那本诗集看了起来，眼底嫌弃之情，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不多时，春荣从门外进来，见师菡手上捧着那本书脸色不善，不解道：“小姐，可是这本书有什么不妥？”

师菡哼笑一声，不动声色的将诗集丢到一边，坐直了身子，“没什么，拿去扔了吧。”

“啊？”春荣一怔，她家小姐向来爱书如命。即便是不喜欢的书，也从未这般。

今日这是怎么了？隐约间，春荣仿佛从师菡的眸子里，看出了几分恨意？

想到这儿，她连忙捡起书，转身便拿去了小厨房，当柴火烧。

入夜，圆月当空，银光铺满地面，师菡换了身衣裳，便直接去了后花园。

她到的时候，秦若若早已等候在此。

此地位置隐蔽，国公府人丁不算兴旺，因此有不少空闲出来的院子。这处后花园，靠近国公府后门，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难得清静。而且景致也不错，凉亭内，帷幔低垂，便看不太清里面的光景了，只有细微的风吹过，方才偶尔能瞥见一角。

远远地，见着师菡过来，秦若若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某种恶毒一闪而过。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复常色。她忙起身，朝着师菡迎了过去，柔声道：“若若能得大小姐赏脸，不胜感激。”

而且，师菡还没带丫鬟。

师菡淡淡一笑，“秦小姐在国公府，不必如此与我生分，只管当做自己家便是。”

什么叫做当做自己家？她就是在喧宾夺主啊！可师菡这话一出，瞬间将她精心的准备化为乌有，倒像是她在尽地主之谊似的。

秦若若嘴角的笑意一僵，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恨意。旋即，她笑着寒暄，与师菡一同落座。

“大小姐说的是。是若若见外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听着语气恭顺，实则，却满是不以为意。

国公府的一切，都是她的。师菡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早晚有一天，她都要一样一样的抢过来。

想到这儿，秦若若忽的起身，给师涵敬了一杯酒，柔声道：“那，若若敬大小姐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