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到这嗓音,还以为是山林家老鸦惊鸣,刺耳的紧。
师菡脚步不停,倒是春荣,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回眸看向马车上的妇人,神色端庄道:“这位婶婶瞧着面生,我家小姐家中只有老帝师和国公爷两位长辈,实在是不知哪里还有旁的长辈,想是认错人了?”
她说的委婉,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调教出来懂规矩的丫鬟。
可那马车上的妇人一听这话,当即从马车上窜了下来,拎起裙子,三两步窜到师菡跟前,正要开口,熟料一不留神,被门槛一绊,整个竹竿似的身子便朝着地面狠狠摔去。
师菡脚步一顿,朝着春荣使了个眼色,后者这才 不情不愿的伸手一拉,将人扯住。
妇人一看春荣拽着自己,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破口大骂道:“下贱蹄子!将你的爪子拿开!”
此话一出,春荣一撒手,那妇人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她疼的哎哟哎哟的惨叫起来,一边叫唤,一边骂道:“哎哟哟,这丧尽天良哟!堂堂大家千金,竟然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哟!”
“大家快来评评理!没有人性了哟!”
国公府高门府邸,几时见过这等阵仗?
春荣冬杏两人也不曾见过这等粗野女子,一时间有些发懵。
师菡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望着妇人,也不打断她哭喊,也不让春荣和冬杏动作。
不多时,国公府门外便围满了看官。
妇人见人多,哭喊的越发卖力。
终于,英国公师德被哭出来了。
跟随其后的,还有新夫人云珠。
一看见妇人,云珠立马惊呼一声,上前去扶,“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抹地的抽噎起来,“云珠啊,这国公府的小姐瞧不起人,欺负娘啊!”
这话一出,云珠自然是愣了一下,可妇人在她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她立马回过神,垂下眼帘,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屈道:“母亲,大小姐身份尊贵,不像咱们,小门小户,如今能与国公府攀上亲,已是祖宗积德,母亲可不能太贪心。”
这话看似是在教训妇人,实则是在给师菡坐实了欺负人的罪名。
师德对云珠正在兴头上,如今恨不得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再加上如今云珠的哥哥正当红,正准备拉拢云家,自然容不得师菡这般欺负人!
于是师德不问青红皂白,一扭头,厉声喝道:“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然而,师德问出这句话时,却见低垂着眼帘的师菡缓缓抬起头,眸子里迸发出阵阵寒意。
师德竟是莫名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咽了口口水,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师菡哂笑一声,轻轻提起裙子,上前一步。
师德猛地往后一退,险些撞倒躲在他身后的云珠。
“国公爷,您怎么手心都是汗啊?”
云珠不解的望着师德,又贴心的替他擦去额心上的冷汗。
师菡面带微笑,问道:“父亲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我说你……”
话为说完,师德瞬间噤声。
他看见师菡脚下的砖块,缓缓裂开。
她周身满是杀气,毫不掩饰的杀气。
师德不敢赌自己这个父亲在师菡心中还有多少分量。
或者说,顾氏去后,师菡仿佛一直压抑着一股恨意,如今这股恨意仿佛即将爆发一般。
他话在口中打了个转,随后舔着脸慈祥的笑了笑,嗔怪道:“你这孩子!”
“云老夫人是云珠的母亲,算起来,也是长辈,在长辈面前,不可造次。”
师德说完,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长辈?”
师菡抬起头,对上师德的眸子,一字一句道:“难不成,今日是父亲的祭日?”
“混账东西!你敢咒我!”
师德勃然大怒,一张老脸气的通红。
在自家女儿面前不仅面子没有,里子都快掉光了。
妇人一听师菡这话,竟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哎哟哟,这就是大家小姐的教养啊!可笑死我老婆子了!”
这一番嘲笑,师德脸色更差了。
云珠察言观色,见师德脸色不对,急忙朝着自己母亲使了个眼色,警告道:“母亲!”
后者被瞪了一眼,顿时不高兴道:“你瞪我做什么?”
“我儿子如今可是新科状元!我是母凭子贵,跟着我儿子进京享受荣华富贵的,可不是来看人脸色的!”
云珠赶忙去捂住妇人的嘴,低声道:“母亲可别在外头乱说了!树大招风,免得给哥哥招来祸事!”
妇人一听,大概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立马捂住嘴巴,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
师德神色不悦,不满的瞪了眼丈母娘后,继续将战火转向师菡,“不孝的东西!听听你嘴里出来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师菡轻哼,反问:“我说错了?”
“父亲当年求娶母亲时曾说,有生之年,只此一妻!如今又娶新妇,那岂不是只能当做您死了?”
“你!”
师德气的脸色煞白,胸口像是被狠狠的砸了一锤子。
他捂着胸口,一张脸气成猪肝色。
师菡云淡风轻,继续往师德心口上扎刀子,“再者,父亲后院里进了新人,怎么也应该敬告母亲一声,不是吗?”
“师菡!不准提你母亲”
再让师德说下去,还不知道从她嘴里要说出些什么。
师德浑身发抖,胡子都气的一翘一翘的。
然而,师菡却依旧满脸淡然,“不提母亲?”
她忽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那不如我们来说一说,我母亲当年所生的那个早夭的孩子?”
霎时间,师德两腿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嘴唇动了动,眼神儿闪躲,“你,你说什么?什么孩子?”
“父亲忘了?”
此时此刻,师菡眼神冷若冰霜,不带半分感情。
这眼神儿,似是要将师德凝成冰。
他眉头紧锁,“你听谁胡说八道!什么孩子!你母亲当年身子弱,这才难产!那孩子,早就死了!”
师菡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嗯,是啊。”
“那孩子的确是死了。”
说到这儿,她眼神儿忽的一冷,一字一句道:“只不过,是父亲你亲手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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