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之行,结局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师菡这两日一如既往,每天都在鄞城内闲逛,仿佛要将这里每一处都给熟记于心一般。
春荣和冬杏两人间她也不发泄,也不诉苦,就这么一个人闲逛,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师菡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直接闯入大雍皇宫将商公子给偷走。
不过,这份担忧,随着师凌一句话,烟消云散。
平日里看似没心没肺的师凌,蹲在私宅门前望着那棵梅花树,一边漫不经心道:“我菡姐姐才不会那么傻呢!菡姐姐若是不想让商卿云留下,她只需要一句话,商卿云就会跟着她离开。”
“之所以要将鄞城的每个地方都记在心底,是因为即便相隔千里,她也可以想象的出,他在鄞城生活的每一天,会是如何度过。”
一语惊醒梦中人。
师凌这话说完,春荣冬杏这才一颗心落地,然后老老实实的收拾起东西来。
离别在即,皇宫承云殿,太子殿下暂住。
宫人陆续奉上尚司局为太子殿下新赶制的锦袍,以及册封大典要穿的衮冕服。
“殿下,几位皇室宗亲前来求见,说是想与殿下探讨学问……”
身边伺候的宫人是大雍皇帝精心挑选送来的,商卿云单身入大雍,别说是什么心腹,就连个随从都没有。
如今身边用的体己人都没有一个。
这宫人一开口,门外,一道讥讽声打断他的话,“求学拜师,该去书院,你们大雍的太子,难道是专门回来给人答疑解惑的吗?”
此话一出,宫人顿时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下,小身板瑟瑟发抖,结巴道:“殿下恕罪,奴才知错了!”
逆着光,承云殿外,一袭白色身影不急不缓的走进来。那人身形如玉,纵使还没看见脸,可那周身气度,便足以让人挪不开眼。
喻阎渊一进来,承云殿内,一众宫女瞬间红了脸。
与商卿云不同,喻阎渊俊朗是带着攻击性的,有他在,天地万物仿佛骤然失色!
而商卿云,如谪仙坠落人间,不可亵渎,仿佛多看两眼,就是天大的不敬。
商卿云微微掀开眼帘,手上茶盏‘咔嚓’一声,不轻不重的落在身侧,淡淡吐出一个字:“坐。”
喻阎渊扯起嘴角,点点头,毫不客气的在商卿云身侧的主座上坐下。
正好,那宫人正跪在他脚旁。
景小王爷轻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丢在宫人面前,笑着道:“本王赏你银子,你出去告诉那些人,太子公务繁忙,没有功夫跟他们话家常,不过,听说太子登基典礼在即,祭台还需要几个人去监工,如若他们愿意的话,不妨效劳。”
银票飘落在宫人身前,他看清银票上的数额时,身子猛地一哆嗦,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
宫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这就去转告……”
说着,他正要起身,却冷不丁的再度被喻阎渊叫住。
“等等。”
喻阎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扇子在掌心一转,宫人尚且不曾看清喻阎渊是怎么出手的,他腰间那块宗亲所赠送的玉佩,就落在喻阎渊的手里了。
自幼见多识广的景小王爷啧啧两声,满脸嫌弃的将那块玉佩扔还给宫人,鄙夷道:“这么个破玩意就把你收买了?”
宫人:“奴才没有……”
喻阎渊冷声打断:“目光还真是短浅啊!你可知,你家太子殿下得了一块金矿,稍微从指缝里露一点出来,都足够你逍遥后半生了。”
他这话说完,宫人目瞪口呆的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商卿云,仿佛诧异,为何这么大的事儿商卿云没有告诉他。
可转念再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事儿,商卿云身为太子,并不需要事事与他报备。
再者,这人也不是个善茬。
宫人瑟瑟发抖,一脸惊恐,却不敢再废话半句。
沉默半晌,商卿云这才幽幽的开口,吐出一个字:“滚。”
顾不上品味这话中的怒意,宫人立马拎起裙子,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待那宫人退下后,喻阎渊突然歪着身子,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
商卿云一脸无语的望着他。
过了片刻,等他笑够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发表看法:“我原以为,你就是个带着面具的玉人,不会生气,不会难过,如今看来,倒是有了几分鲜活气儿。”
所以世人只知道帝师府商公子,谪仙般的人物。
仙人,又怎么会生气呢?
商卿云幽幽的瞥过喻阎渊,冷哼一声,语气平淡道:“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我是替她来告别。”
骤然间,商卿云隐在袖子中的手猛地攥紧。
大约是看出他的紧张,喻阎渊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你已然做出选择,她便会尊重。只是,她也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她会在帝师府等你回家。”
“她会在帝师府等我回家。”
两人异口同声,商卿云话音未落,喻阎渊倒是愣了一下。
如若商卿云他不是师菡的小舅舅,只怕是这壶醋,小王爷就干下了。
商卿云微微颔首,一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男子,此刻四目相对,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喻阎渊话带到,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喻阎渊忽的停下脚步,缓缓转身,从上到下的把商卿云打量了一番,皱眉道:“华服易穿,王冠难戴,你想清楚了?”
帝师府商公子,喜爱儒衫,不食人间烟火,不喜凡尘琐事。
这样一个简单随性之人,如今要头戴王冠,独自坐在王座之上,成为日后的孤家寡人,甘心吗?
普天之下,能让景小王爷竖起大拇指的人,统共不过一只手罢了。
而这位帝师府传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直到喻阎渊离开承云殿,脑海中仿佛还回荡着商卿云的那句话:“心有所爱,甘之如殆,小王爷不是切身体会过吗?”
那抹白色身影站在朱红色的宫门前,过了良久,忽的眯起眸子,回眸扫了眼清清冷冷的承云殿,摇头苦笑:“罢了,再替你解决最后一个麻烦,也算是,替我家阿菡尽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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