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菡跟周嬷嬷交代了几句,即便是隔得近,如夫人依旧没能听清这两人嘀咕了些什么。直到周嬷嬷上前接手,命人将她带走,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师菡不是带她来景王府做客的!
“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国公府的姨娘,是国公爷的人,你们景王府就算是再身份显赫,也不能干涉旁人家的家务吧?”
如夫人扯起嗓子嚎了起来,推开了拦着她的几个丫鬟就要往外跑,“国公爷,救命啊!杀人啦!”
“拦住她!”
周嬷嬷云淡风轻的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姿态端庄的开口。眼看着如夫人就要冲出院子,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两位身材壮硕的嬷嬷,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当着如夫人的面儿就将房门关上。
如夫人面目狰狞,用力的挣脱抓着自己的丫鬟就要冲撞出去,可惜这里是景王府,再说白一点,是长公主府,这里的下人都是宫里头调教出来的,可不是国公府里那些随随便便就能动粗的对象。
如夫人不规矩,她们便也不客气。
当即一个年长的嬷嬷便挥舞着自己那双宽厚巴掌狠狠的扇了过来。
‘啪’的一声,如夫人被打的生生的原地转了个圈,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她捂着脸,半张脸已经红肿了起来,一张嘴,便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狼狈的趴在地上,抬起头,对上周嬷嬷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只听她缓缓开口,“你说的对,你是国公府的姨娘,我是大小姐的贴身嬷嬷,我奉大小姐之令教你规矩,以免日后丢了国公府的体统,于你的身份而言,本不配我亲自教导,不过大小姐宽厚,特赐你这份殊荣。柳氏,从今日起,你就在这儿跟我学规矩,若敢不从,家规处置。”
这对如夫人而言,的确是独一份的殊荣。
可问题是,谁要这份殊荣啊!她现在这把年纪,又不能进宫去选妃!
师菡,你好手段啊!
景王府主院,院内有一棵枇杷树,听说是景小王爷从卫国公府移栽过来的。如今秋叶萧瑟,满眼金黄。虽不到冬日,不过屋内依旧燃了地龙。
赶巧今日日头不小,师菡便让人搬了茶几凳子去院子里的树下用膳。
温度刚刚好。
师菡关上门,就让春荣陪自己一同用膳。周嬷嬷每日换着花样的给她准备三餐,仿佛要将她这些日子在靖州清瘦的都给补回来似的。
对此师菡倒是没有异议,长者的疼爱,总是要欣然受之才是。
师菡面前摆着一碗芙蓉羹,只不过没动两勺,她只吃了两口,便擦了擦嘴角,不动声色的给春荣布菜。
这主仆二人,好像反过来了一般。
春荣咽下嘴里的饭,愤愤道:“小姐,不是奴婢多嘴,国公爷真是越发的没有长辈的样子了!被柳氏算计成这副模样,却要小姐给他收尸烂摊子!就这,大小姐您还给他扎针看诊!”
之前师德偏心也好,行事不妥也罢,春荣都没有过像今天这种吞苍蝇一般的感觉。
师菡笑着点了点春荣的脑门,无奈道:“我给他扎针没错,可我不也给他苦头吃了吗?”
“嗯?”春荣一脸疑惑,总觉得自家小姐这眼神十分狡黠,就跟小王爷算计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见春荣不解,师菡幽幽的道:“化毒丹的副作用可不止是扎一次针这么简单。看来明日,父亲大人就要告假在家休养了。”
春荣登时瞪大了眼睛,回想起自家小姐离开前国公爷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春荣眼前一亮,忽的笑了起来,“小姐!您原来故意留了一手,没给国公爷彻底的扎好啊!”
她还以为自家小姐被人算计了还给人治病呢!
啧啧,果然是她家小姐!
师菡所料不错,次日一早,师德果然告了假。只对外说是身体有恙,要休养。而国公府内也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半点消息都没传出。
如夫人在景王府里学规矩,住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她这个身份,在显赫的景王府里连个有官阶的婢女都比不上,因此任谁都能给她一顿气受。更折磨人的是,如夫人出身不好,如今又是一把年纪了,身上自带着一股子狐媚风,以至于时不时的就要挨上一顿揍,吃几板子。不过一夜功夫,如夫人整个人都蔫吧了。
师菡则是以景王府未来女主人的身份住在喻阎渊的院子里,不过长公主免了她的规矩,只说是自己贪睡,师菡心中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一早起来。
昨日从宫里回府后,老皇帝破天荒的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师菡。师菡百思不得其解,她刚传出失宠的传闻,陛下又来这一出?
还是周嬷嬷解释,师菡这才知道。
昨日长公主进宫,压根就不是为了喻阎渊的事儿,只是替她撒气去了。皇帝陛下一辈子砸破了师菡的脑门,长公主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转头就进宫去给自家乖孙媳妇要公道去了。
不过想让皇帝陛下道歉是不大可能,于是便赏赐了这许多东西,算作是补偿。
得知此事,师菡哭笑不得。
“祖母的脾性,倒更像是个小孩子。”师菡柔声感慨万,就听见周嬷嬷道:“都说年纪越大童心越重,长公主的脾性,也就只有在您和小王爷面前是才如此的。”
师菡自然了然,点点头,便动身去国子监。这两日国子监众人家中府中,也都在议论着师大小姐失宠一事。尤其是武学堂众人,师菡作为武学堂的执掌者,她有个风吹草动,这些人最是清楚。
结果没成想,这几人竟是不约而同的,只要是事关师菡的问题,一律慌张否认,不是掉头就跑,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再追问下去,就只能换来一句,景小王爷都死了,一个师大小姐还能威胁的了谁?
这话一出,半朝文武都开始议论起来。
这事儿不对啊!
朝堂之上,明君在有没有且先不说,但是清明的官员还是有些的。当即就有朝臣上书,请求彻查靖州太守安天虎,替景小王爷伸冤。金吾卫去前往靖州多日,算算日子,也该回京跟老皇帝禀报情况了。
师菡脑门上的伤口依旧包扎的吓人,商卿云为此还特意给她放了假。免得师菡一到国子监,就跟个珍稀物种似的被人围观。武学堂众人靖州之行辛苦,师菡便也给他们放了假。
长街之上,一辆寻常的马车缓缓前行,过了不多时,马车在一处小茶肆前停了下来,一道身影直接跳上马车。
师菡正手握着书卷,白落跳进来,她也并不意外,只笑着将周嬷嬷的特意准备的糕点推了过去,“我家嬷嬷说了,好好补补,女孩子家家,不能太瘦。”
白落也不客气,捻起糕点就往嘴里塞,一边道:“如今整座京城的人都觉得靖州之事有问题,说起来,元叔珏和陈梓燮这俩人,平日里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在儒生中名望倒是不小,这两日他们去茶楼喝了两次茶,今日一早听闻就有儒生开始写文章暗指靖三皇子捡便宜,抢夺别人的功劳。听说宫里头的辰妃又气的砸东西了呢。”
师菡一声冷笑,道:“咱们的陛下想要将这件事就此糊弄过去,反正事情办妥了,功劳都是三皇子的,卸磨杀驴这种事儿,朝臣即便心里有数,也不敢公然去闹。也就这群儒生,血气方刚,心怀正道,才会出头。”
如今老皇帝一定头疼的很,朝堂上,有清流为喻阎渊伸冤,朝堂外,儒生的唾沫星子就够他喝一壶的。
这天地下,不是有权利,就能够为所欲为的。
这个道理,这一次,她要让老皇帝记好了。
白落点点头,对师菡的话她向来是双手手脚赞同的。车外人声鼎沸,车内两人相谈甚欢,不过师菡并不是热络的性子,白落就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掀开车帘往外看,“咱们去哪儿?”
一听这话,师菡顿时有些想笑:“白大小姐,你都不知道我去哪儿就敢上我的马车?你也不怕我将你卖了?”
“卖了?”白落似是仔细的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道:“我其实倒是挺好奇,我这样的女子,能价值几何呢!”
她说话间,眼底满是认真。
天下女子,少有能够出身高贵而新心性纯然的。白落和师凌,便是这类人。
师菡看向她,一字一句道:“白大小姐,乃无价之宝,终有一日,一飞冲天!”
也不知是不是师菡这句话打动了白落,她竟是突然红了眼眶,然后趁着自己感动的掉眼泪之前赶紧擦了擦眼角,突然出声道:“哎,那不是你家二妹妹吗?”
马车恰好也在此时停了下来,正停在香云阁门前。
闻言,师菡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不其然,香云阁门前,师嫣正和锦阳郡主携手走了进去。
师菡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京城本就是个分三六九等的地方,类似香云阁这样专为宫中贵人们打造首饰的铺子,来往皆是达官显贵,且都是正室嫡出,别说是庶女了,就算是嫡出的正经小姐,若是不得宠,都不见得敢来这种地方。
师菡望着店铺内的那两道身影,笑了下,道:“走吧,年前曾在这儿定了一套头饰送给母亲,如今母亲不在了,头饰也该取回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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