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师菡等人看不见的二楼的一处雅间内,一抹锦袍端坐桌前,在听到清封那一句三皇子时,手上酒盏‘咔嚓’一声捏碎,眸子里一片阴霾,咬牙切齿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废物!”
曲镰皱眉,“那块玉坠……”该不会真是自家主子的吧?
这话曲镰没问出来,可夜翊晨自然领会了他的意思,他冷哼一声,只觉得胸口愈发的疼了,“我身边,不留废物!你看着办吧。”
说罢,夜翊晨沉着脸,从如意坊另一处门离开了。
大堂内,自知说错话的清封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朝着楼上的雅间看去,眼神惊恐。可又不敢大大方方的去看,只恨自己反应太快。
师菡抱起胳膊,讥笑一声,道:“我可从未说过是三殿下呢。”
“如今在京城里时常行走的,除了三殿下,似乎也没有旁的殿下了,我,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清封不甘心就这么认下,仍想辩解。
可他越描越黑,在场看戏的,哪个不是门清。如今几位皇子里面,的确只有三皇子时常京中行走,可其他几位皇子不也还活着不是?且论起荒唐,四皇子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府中姬妾可没少养!
归根结底,还是清封心虚。
师菡顺着清封的视线看了过去,见楼上雅间内已然空了,她心下便明了。怕是某些人看戏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偷鸡不成蚀把米。
清封面无血色,整个人都不好了。牵连皇子声誉,他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师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清封神色慌张,从容的走到他身侧,“你若说实话,我保你活。可你如果还想着替人遮掩,相信后果,你心里也是有数的。”
都说戏子无情。清封和醉越本就是那人花钱养的宠物,如今办砸了他的差事,还连累了那人,哪怕只是一句口误,那人也断不会容他们的。
想到这儿,清封哆嗦着小身板,低声道:“你,你当真能保我活?”
师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京城里,没有第二个人比我说话更算话了。”
许是师菡名声在外,又或者是清越真的走投无路。一番考虑后,他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出声道:“小人知错。小人不敢欺瞒,因我兄弟二人栖身于此,时常受那恶人欺辱,无奈之下,才想出这个法子来辟祸。世人皆知,景小王爷荤素不忌,我二人便做了他的假腰带,以防万一。若实在是遇上难缠的客人,便狐假虎威一番,没想到遇上师大小姐,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清越很聪明,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敢供出三皇子。倒是把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一番磕头道歉,态度诚恳,脑门‘砰砰’的磕在地面上,震的人心都跟着烦闷起来。
师菡视线微微掠过清封颤抖的身子,忽的笑了起来,再度感慨道:“方才没注意,如今才发现,你身上衣裳的料子,与三皇子的似乎也是一样啊。”
清封都想哭了,求求您可闭嘴吧!天底下用这种料子的人何其之多,何止他一个啊!
可偏偏师菡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儿,继续一本正经道:“都怪我一时眼拙,方才没认出来公子竟是三殿下的人。”
“我不是……”
不等清封解释,师菡扭头唤道:“春荣,还不赶紧赔钱,公子的这张脸蛋儿可别被我打坏了!”
春荣忍着笑,连忙将钱袋子都扔了过来。
师菡一把接住,然后将钱袋子塞进清封手里,“还请公子替我在三殿下面前美言几句,方才动手揍你,我真的是无心的。”
“……”你他娘的到底哪只脚是无心的,你站出来!
清封欲哭无泪,可他又怕多说多错,火上浇油。因此只能愤愤的瞪着师菡,那双眸子,恨不能把师菡瞪出一个窟窿来。
师大小姐坦然受之,然后朝着清封抱了抱拳,大摇大摆的带着白落和春荣离开了。
“哎,师大小姐,师大小姐……”清封抬手想要叫住师菡,您刚说好的保我活命的,怎么就走了?
见师菡离开,宾客们今日的戏看的也差不多了,至于清封和醉越唱的是什么就无关紧要了。
三皇子在外头养了小倌儿,这可比戏精彩多了。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二楼雅间,缓缓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从如意坊出来后,春荣套了马车,正猪呢比扶着师菡上车,却见师菡拉了白落便往如意坊后面的一处巷子走去。
“哎,小姐您去哪儿?”
师菡回头朝着她比划了个手势,“乖,你去买点水晶包和酱肘子等我回来。”
说完,她和白落二人身影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视线里了。
春荣欲哭无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怎么觉得自家小姐的性子是越发的活泛了呢?
从前她家小姐性子虽然也算是活泛,可都是规规矩矩的……啧,果然是被景小王爷给宠坏了。
春荣摇摇头,认命的去给自家小姐买吃的。
如意坊后面有条巷子,一般人很少会注意到。
白落也不问师菡带她去干吗,跟着师菡就走。
不多时,两人在一处院墙上,借着树荫遮掩,藏匿了身形。
白落这才来得及问,“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吗呢?”
师菡扭头看了眼同样鬼鬼祟祟的白落,高深莫测道:“当然是看戏了。刚才的戏,还没结束呢。”
“啊?”白落懵了,其实她一直都不太明白,师菡怎么就确定,清封小倌儿脖子上的玉坠儿是三皇子的?难道师菡看到过?可这种贴身物件,师菡怎么看见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干脆开口问道:“老实说,那个叫清封的,真的跟三皇子有一腿儿?”
闻言,师菡脚下一滑,险些从树上掉下去,她拍拍白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身为你的授业夫子,我觉得今日带你来看这一出戏,委实不应该。”
“来都来了,你现在说这话合适吗?”白落一巴掌拍掉师菡的手,扒拉着树荫,探出脑袋往下看去。师菡忍着笑,也猫着腰跟她一道看去。两人骑在树上,什么世家女子姿态统统抛之脑后,宛若寻常人家的普通朋友一般。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若是真有缘,哪怕初见,也能成为知己。若是无缘,哪怕相伴十年,也会分道扬镳。
这大概就是人性本能。
果然如师菡所说,没过多一会儿,这巷子里,果然上演了一出好戏。
清封和醉越两人被拖出来时,衣衫不整,脸上倒是没什么伤痕,可身上满是脏污,可见刚才没少吃苦头。
醉越生生的被疼醒,茫然的看向四周,视线一触及曲镰,立马整个人匍匐在地,惊恐道:“小人知错了,请主子见谅!”
曲镰背对着师菡,且他还戴着面具,可还是被师菡一眼认出。
果然是夜翊晨的人。
现如今京城里,能够光明正大的与喻阎渊争锋之人,除了三皇子夜翊晨,再不做他人想。
曲镰的声音毫无感情,一字一句道:“主子身边,不留废物。”
说着,他从腰间拔出匕首,便朝着两人走去。
醉越一看,身下一股热流淌了出来,竟是吓尿了。
曲镰最是厌恶这种没骨气的怂货,二话不说,抬起脚,狠狠的踩在曲镰的手腕上,用脚尖碾在他的骨节上,“找死!”
见状,清封忙扯着嗓子哭起来,“师大小姐,救命,救命啊!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一听清封这话,曲镰猛地扭头环顾,视线瞥过树荫时,忽的一凛,一跃而起,朝着师菡和白落所在方向杀了过来。
师菡忙一掌推开白落,“带他们走。”
她说话间,人已经折了树枝对上曲镰。
上次曲镰在师菡手里就没占着便宜,他早就想跟师菡正儿八经的比试一番了,今日这个机会虽然不能光明正大,也算是满足了他的心愿了。
想到这儿,曲镰手上招式迅速狠厉起来,招招毙命。
师菡身后的院墙轰然倒塌,激起一地灰尘。
师菡握着树枝站在墙下,身后灰尘四起,她自巍然不动。
曲镰讥笑一声,“既然你听见了,那我只有送你去死了。”
说话间,手上长剑一转,从剑柄处,忽的射出两只暗器,朝着师菡的命门射了过去。
师菡起身闪躲,然而不等她回神,曲镰的长剑已近在眼前,寒光一闪,那长剑朝着师菡狠狠的砍了下来。
白落拎着两人正准备撤退,猛然间看见这一幕,顿时撕心裂肺的惊叫一声:“师菡!”
局势,陡然间一转。
曲镰尚未反应过来,也不知师菡是怎么避开这一剑的,他手腕上猛地一痛,被师菡死死攥住。他猛地运起内力就想挣脱,可谁知,师菡一个女子的手,竟像是钳子似的,死死地捏着他的手腕,似是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一般。
“小娘们,不自量力!”
曲镰暴怒,大喝一声,袖子里又是一柄暗器朝着师菡射了过去,他弯起嘴角,得意的笑了起来。
可惜,笑过三声,戛然而止。
他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反插入自己胸口的三柄暗器,瞪大了眼睛,口里的鲜血不断的流淌出来,“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师菡嘴里叼着最后一柄暗器,忽的用力一折,只听‘咔嚓’一声,曲镰只觉得浑身的筋骨像是都被震碎了似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暴出来。
“你,你怎么可能……”
师菡面无表情对上曲镰的视线,冷声道:“我的人,你也配动!”
说完,她用力一扔,那尸体便像是一颗烂白菜似的,被扔进了如意坊的院子。
隔着一道院墙,如意坊内,尖叫连连。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