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阎渊看了眼怀中熟睡的人,不假思索道:“先回师府。”
天大的事,也得先把师菡送回师府。
知道自家主子惦记师大小姐,刀一纵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匀速驾车入城。此时夜色正深,宁州城的街道上连个鬼影都没有,白色水雾从地面卷起,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响亮。
睡梦中,师菡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似是被这声音惊扰。喻阎渊眉头轻蹙,不动声色的抬起一只手捂住她耳朵。
喻阎渊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师菡放好,起身探出身子问道:“何事?”
一见喻阎渊出来,刀一立马双手奉上一封密保,神情凝重道:“主子,岷州反了。”
短短四个字,却让喻阎渊心下猛地一沉,他低声问道:“高良那个废物哪儿来的兵?”
“屯的私兵,此前隐藏的太深,没有查到。”
岷州高氏本是高贵妃的母族,又手掌重兵,要不是此次南境军饷贪污案被查,又牵连出高氏多条大罪,高良也不至于被逼到这个份上,亮出底牌。
岷州周边几乎没有谁的兵力能够与高良相抗衡,他若一路北上,几乎能直接打到京城。
喻阎渊脸色铁青,讥笑一声,道:“他不止是谋反吧?”
刀一垂下头,攥紧拳头怒道:“主子英明,高良那无耻之徒,打着王爷的名号谋反,加上又有景王府旧部的人在他们手中,简直就是给咱们扣了个屎盆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人丑想的果然也美。”喻阎渊讥笑一声,脸上笑意不改,只是隐约透着几分杀气。
抬眸看了眼紧闭的师府大门,喻阎渊皱起眉头,转身钻进马车小心翼翼的抱起师菡,不动声色的越过师府墙头,带着人回了师菡暂住的小院。
然而,他刚一脚踹开门,便忙后退两步。
胳膊粗的棍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不等师凌反应过来,刀一箭步上前,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将人往外一拖,就要给人扔出去。
“刀一!”
喻阎渊低声喝止,还不忘捂住师菡的耳朵,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侧了侧,以免她被吵醒。
刀一深吸了口气,默默地将差点脱手扔出去的人轻轻放了下来。
师凌眼睛瞪大,站稳后指着刀一话都说不利索,“你,你……”
“三小姐安好,属下景王爷部下,多有得罪,实属无心,还请不要迁怒我家主子。”刀一毕恭毕敬的道着歉,毕竟他家主子日后是要娶师大小姐的,这师府的两位小姐都跟师大小姐要好,若是因此对自家主子印象不好,他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谁知师凌纠结半天,竟是满脸欣喜的抓住刀一的袖子,“那天夜里就是你拎着我我宁州城的跑?”
刀一愣住:“啊?”
师凌手舞足蹈,“就是那天夜里,你抱着我,你还有我……”
刀一忙抱拳道歉:“在下无意冒犯,三小姐若是心有不满,尽管发泄便是。”
“不是,我想说,你功夫挺厉害,有空打一架呗?”
‘咳’……
刀一险些一口口水呛死自己,他茫然的回头去向自家主子求救,可他家主子早已进了里屋去安置师大小姐去啦。一时间,刀一风中凛乱了,不是,师府的千金跟师大小姐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都喜欢打架?
喻阎渊替师菡盖好被子,轻轻在她床边坐下,苦笑道:“真想把你揣在怀里,去哪儿都带着。”
可岷州此行凶险,喻阎渊自是不想师菡担心。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俯身在师菡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低声道:“乖,等我回来。”
说罢,喻阎渊也不再耽搁,从怀里将自己的银袋子拿了下来,放在师菡的枕头下面,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
屋外,被师凌纠缠的刀一都快疯了。
他不打女人,偶尔打,那也是情非得已。
可这师府三小姐也忒闹腾了!跟师大小姐一点儿都不像!
正在刀一头皮发麻之际,喻阎渊一身清爽的从屋内出来,见他这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满脸嫌弃道:“出息,三妹妹既然喜欢你,你便留在此处吧。”
“主子!”刀一大惊,忙抱拳道:“岷州凶险,属下想跟主子同去……”
喻阎渊一记眼神儿过去,刀一到嘴边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他紧锁眉头,忧心忡忡的望着喻阎渊。他家主子把他留下,肯定不是为了陪一个小丫头玩,想必是主子担心师大小姐安危,这才留下他。
喻阎渊眯起眸子,声音清冷了下来,一字一句道:“你留在宁州,若有人敢为难她,奉我之令,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刀一倒吸了口气,抱拳应道:“是!”
喻阎渊想了想,回头看了眼屋内,补充道:“另外,派人将高氏谋反的消息传给夜斐然。”
夜斐然若是知晓高良谋反之事,为了自证清白,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滚回京城。
他不在京城,这宁州城内,能威胁到师菡的就没有谁了。
他理了理衣裳,正准备离开,这才发现一直缩在旁边一脸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师凌。
这师府的小丫头,师菡似是喜欢的紧。
想了想,景小王爷拿出那副哄隔壁小孩的语气,道:“你想跟他打架?”
师凌一听,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她何止是想,她简直想把这人拆开看看,他到底哪里跟自己不一样,怎么这么厉害!
喻阎渊扯起嘴角,意味深长道:“三妹妹若是能替我好生照料我家阿菡,我便让他日日陪你打架。”
“主子……”
他家主子这是把他卖了吗?
刀一欲哭无泪,惨遭抛弃不说,这还沦为小女娃的陪练,他这暗卫统领当的,里子面子都没了。
反观师凌,欣喜若狂,拍着胸脯立马就认下喻阎渊这个姐夫,道:“姐夫放心,但凡有半个人敢靠进我菡姐姐半步,竖着过来,横着出去!”
“很好。”喻阎渊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放心的离开。
……
不知过了多久,师菡幽幽的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一个小脑袋正对着自己,眼睛眨巴眨巴的,师菡吓得一拳头过去。
“菡姐姐,是我。”
师凌手忙搅乱的躲开师菡的拳头,捂着自己的脸蛋儿躲到一旁,感慨道:“这招厉害啊!菡姐姐你这拳头叫什么名儿?”
师菡四下看了看,见自己在屋里,便明白过来,喻阎渊把她送回来了。不过,半夜三更的,师凌不睡觉,守着她做什么?师菡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怎么在我房里?”
可师凌此时哪有心思解释这个,她总不能说,自己收了未来姐夫好处,寸步不离,就怕有人闯进来吧?
于是她忙一把抓住师菡的袖子,兴奋道:“菡姐姐,我听说秦若若废了?你快跟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就一转眼的功夫没见着你们人,她就废了?这不是便宜她了吗!”
师凌对秦若若也是恨得牙痒痒,先是之前秦若若给师嘉下毒,此后又屡次想害师菡,师凌就恨不得现在就提了棍子去大牢里敲她一顿。可是大牢说是被人看死了,她进不去。于是只得作罢。
师菡好笑的摇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无奈道:“小孩子家家,这些污秽事,你少听为妙。”
“我才不怕呢。脏的事情见多了,日后我就不会觉得这世道黑暗了。”师凌一脸认真,此时她虽不过十四的年纪,却仿佛瞬间长大了许多。
许是从那日大夫人对师嘉被羞辱之事不管不顾起,她就看明白了,这世道脏,人心也脏。
师菡深吸了口气,默默地给师凌挪了个位置,柔声道:“夜色深了,到床上来吧。”
一听这话,师凌顿时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忙起身搬了个凳子,乖巧的往凳子上一坐,道:“我保证过的,不准任何人亲近你,我也一样。”
师菡:“啊?”
“哦,对了,我去拿些瓜子糕点来,我都让后厨给你留着呢,今天有嘉姐姐亲手做的糕点,可好吃了。”
师凌一边拎起裙子往外跑,一边跟道:“菡姐姐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师菡看着那道匆匆忙忙抛开的身影,不由得恍然失笑。宁州这一趟,虽然糟心事很多,可有师凌和师嘉在,她便觉得自己这一世重活,仿佛找到了亲人的感觉。
原来,被亲人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
不多时,师凌便端着几碟子吃食过来,师菡干脆摆了个小几在床上,姐妹俩两头裹着被子一坐,师菡就开始跟她说起今日白龙寺的种种。
听完整个过程,师凌气的狠狠的啃了口糕点,咬牙切齿道:“这个臭女人,竟然还敢拿秘密威胁你!”
说完,她忽的一愣,扭头看向师菡,不解道:“可是菡姐姐,你都不好奇,她所说的秘密是什么吗?”
师菡仰起头,轻嗤一声,道:“你见过垂死挣扎的狼,会放弃反咬一口的机会吗?”
“啊?我……不懂。”
“意思就是说,她说故作玄虚的秘密,不过是为了让我跟别人互咬,到时候,她不仅能找到机会翻身,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好啊!好他个歹毒的女人!我明天就去刮花她的脸!哼!”
见师凌气愤难当的模样,师菡不禁摇摇头,身子往后靠了靠,却不想胳膊一不小心碰到个什么东西,有些膈人。
她垂眸一看,只见一个钱袋子正安静的躺在枕头下,只露出一小截。
她打开一看,却见钱袋子里,除了些银子,还有一张地契。
“这是什么?”
师凌凑过来,拿过那张地契一看,不解道:“这不是宁州城地段最好,最繁华的长盛街的铺子么?咱们师府在长盛街都没有这么大的铺子,菡姐姐,这哪儿来的啊?”
师菡低头看着那张地契,忽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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