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点到,大夫心虚的避开师菡看过来的视线,脸色微微一僵,“这……这自然是因为……”
见大夫这副怂样,秦若若立马掩着唇抽泣起来,“大小姐,若若不过是国公府的养女,论身份,地位,哪一样都比不过你,你又何苦步步紧逼呢?”
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直呼:这师府大小姐果然是个厉害的!眼神一扫,犹如千军万马啊!
师老夫人拧起眉头,师菡的话,她不是完全听不进去,只是心更偏向秦若若就是了。此刻一看秦若若哭成泪人,师老夫人心中刚有的一丝疑惑瞬间打消,她忙拍着秦若若的手背,柔声安抚道:“好了,祖母知道你委屈,不怕不怕啊,有祖母在,还没人能欺负了你去!”
师菡眼皮子一跳,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她抬起头故作疑惑的看向秦若若,不解道:“秦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对这位先生的医术有些质疑,并未怀疑秦小姐什么,秦小姐怎么倒先心虚了?”
“我……”秦若若心下猛地一沉,咬着唇委屈的望着师菡,眼泪哗哗的往下掉,“若若并非心虚,只是大小姐今日所作所为,让若若倍感不适,若若难道还不能为自己辩白几句?”
“秦小姐,当然可以,”师菡忽的撩起袍子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朝着师老夫人行了个大礼,语气诚恳道:“祖母,我愿用性命担保,这碗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秦小姐的身子。”
“你又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师老夫人现在看见师菡就觉得头疼,一听师菡这么说,便以为师菡又要陷害秦若若,一时不免戒备的瞪着师菡,“你谋害祖母,证据都摆在这儿了,如此恶毒的心思,你居然还有脸狡辩!”
师菡面无表情,从容道:“是不是狡辩,想必问一问这位先生便知晓了。”
她目光掠过秦若若,径直的落在大夫身上,似笑非笑道:“听闻您是宁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夫,应该不会不知道藜芦与人参相克,不能同时服用吧?”
大夫脸色灰白,藜芦甚少入药,也只有行医之人才能一下察觉,这位师大小姐怎么会发现秦小姐食用了藜芦?
他晃神的功夫,师菡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藜芦能使人胸闷目眩,四肢乏力,此物与人参相克,因此秦小姐试药之后,才会吐血,我说的对吗?”
“你……”大夫一言难尽的看了看秦若若,又看了看师菡,他身为大夫,收人钱财,随口说两句胡话,却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懂内行的在。
大夫一时语塞,师菡又继续道:“先生若是判断不出来,宁州的大夫也不止您一位,我们可以再多找几人。到时候,先生的招牌还能不能保得住,就不好说了!”
当大夫的,自然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此时一听师菡分析的头头是道,他赶忙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就说为何秦小姐的脉象如此奇怪,师大小姐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脉象的确有可能是服用了藜芦。”
“你,你信口雌黄!你怎能如此诬陷我!”秦若若万万没想到,大夫会在这时反水,她知道师菡懂医,却没想到,她行事如此隐蔽,暗中服用藜芦,居然还是被师菡察觉了!
大夫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道:“秦小姐,行医之人心怀仁善,我不与你计较你险些害了我一世英名,你怎么还反咬一口?”
说罢,大夫立马又转过头看向师老夫人,道:“老夫人,这张方子虽然好,但是对于您这个岁数的人而言,太过偏寒。老夫曾在古方上见过,此药方若以热血辅之,药效加倍。想来,师大小姐也是因此才会忍痛用自己的血入药吧。”
师老夫人揽着秦若若的手缓缓松开,目光转向一旁的师菡。
师菡低垂着脑袋,一副平静且淡然的模样。
可她越是这样,师老夫人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放柔了声音道:“伸出你的手我瞧瞧。”
师菡故作惊慌,忙将手背到身后,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祖母,您还是别看了。”
“快,听话,给祖母瞧瞧。”事关性命的大事儿,师老夫人此刻也说不上对师菡多喜爱,只是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血入药这种事,能有几个人愿意?
师菡依旧一动不动,她正沉默,突然,春荣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他的手摊开在师老夫人的面前,哽咽道:“老夫人,我家小姐一心为您,奴婢还请老夫人还我家小姐一个公道。”
说着,春荣的眼泪便如雨下,而一旁的师菡,也跟着垂下头,哭是哭不出来的,只是,装委屈倒不是难事。
闻言,师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师菡一眼,叹息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秦若若身子猛地一软,跌坐在地上,她一箭双雕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她费心费力的给老太婆试药这么多天,居然被师菡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越想,秦若若心中的恨意便像是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似的,倾泻而出。
师菡摇摇头,故作乖巧道:“菡儿总惹祖母生气,是菡儿不对,只要祖母能早日康复,菡儿做什么都愿意。”
听着这话,春荣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而秦若若险些一口血吐出来,这不是她的台词吗!
可这话从师菡嘴里说出来,师老夫人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满足,她点点头,满意道:“知错就好,知错就好。”
“我见祖母不忍亲自对秦小姐动手,已经让人去报官了,此事祖母不必再忧心了。”师菡这话一出,顿时,秦若若脸色大变。
报官?师菡这回是铁了心要弄死自己啊!
想到这儿,她不禁脸色大变,忙跪在师老夫人面前,苦苦哀求道:“祖母,若若知错,是若若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错事。但若若绝对没有要谋害您的心思啊。”
师老夫人脸色阴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秦若若一眼,“蠢出天的蠢货!还有脸求饶?”
她悉心教导秦若若这么久,可秦若若就是屡屡败在师菡手里,尤其是今日之事,秦若若败的太难看了。
她举起拐杖,毫不犹豫的朝着秦若若的脊背砸了下去。
瞬间,秦若若惨叫一声,被打趴在地上。
她不敢躲,也不能躲,只能生生的挨了这一下。这一拐杖,可比师菡的杯子厉害的多。
师菡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果然,能让师老夫人动手,只有触及她的底线才行。
接连打了秦若若两拐杖后,大概是秦若若一直不闪不躲,师老夫人的气儿也顺了些,她艰难的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抬起头,意味深长道:“报官就不必了,家丑不可外扬,这道理,你得懂。”
师菡早就料到是这个结局,不过——她压根也不想报官。
“可如此大逆不道之举,若是再纵容下去,菡儿不知道秦小姐下回还会不会再做出什么事儿来,毕竟,祖母的安危比一切都重要。”
沉吟片刻,大抵是想到秦若若如今再师府几乎处于被所有人钳制的状态,师老夫人不得不壮士断腕,思索片刻后,一咬牙,狠心道:“这样,先让她去祠堂里跪着,待回京后,再交由你父亲处置如何?”
师菡皱眉,脸上神色似是不大愿意。
见状,师老夫人不得不咬咬牙,道:“你放心,待回京,我便让你父亲将她撵去庄子上!此地毕竟不是京城,你也收敛些。”
师菡本意其实只是将秦若若逐出府们,没想到师老夫人变起脸来,下手倒是也挺狠。
她不是秦若若那种不知收敛之徒,见师老夫人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师菡忙点点头,笑道:“都听祖母的。”
师老夫人心中颇为不是滋味,摆摆手,示意下人将秦若若带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说来奇怪,这一回,秦若若倒是聪明的没有继续求饶,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任凭婆子把她带了下去。
师菡手心里的伤口狰狞,又深又长,这样的伤口落在女子手上,一般女子早就嚷嚷开了,偏生师菡一言不吭,就连伤口露出来,都是‘被迫’的,师老夫人大抵是觉得心虚,寒暄几句后,便让师菡赶紧回去上药。
待出了师老夫人的院子,刚走出来,师菡这才发现,秦若若竟还在院子外站着,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婆子,似乎是在等她。
师菡恍若未察,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身后,秦若若的声音满是怨气,“师大小姐的苦肉计,若若真是敬佩啊!”
她试药,无论她目的为何,但都是拿着性命在赌。可师菡呢?以血入药,顶多是锦上添花!她名利双收,而自己,精心谋划这么多日,毁于一旦!
师菡脚步微微停顿了下,她朝着看着秦若若的婆子点点头,那婆子便识趣的退远了些。
秦若若心下顿时一紧,又怕师菡突然发癫过来揍自己,更怕师菡要戳破她别的什么秘密。
现在的师菡与她而言,就是魔鬼。
她深深地看了师菡一眼,警惕道:“你,你想做什么?”
师菡叹了口气,在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字一句的反问道:“秦小姐,苦肉计,只许你用,却不许我耍?”
“你,你果然……”
“你尽管大声喊,最好闹的人尽皆知,”师菡眯起眸子,声音里渗出丝丝寒意,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秦若若的一颗心像是被吊了起来似的,任人鞭打,她却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你想清楚,谁会相信,我会用苦肉计?”她国公府嫡女,尊贵傲气,一向落落大方,即便是以血入药,人们也只会夸她孝心可叹,却绝不会有人以为她是苦肉计。
而秦若若——就不一定了。
这就是两人间的差距。
一时间,秦若若腿都软了,既震惊又满是恨意的瞪着师菡,“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却都说不出来。
师菡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好自为之的笑,转身离开。
只是,师菡自己也没想到,今日威风耍的好,独独忽略了一点——她手上和脑门上的伤,该如何向喻阎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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