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金牛会聚会,大家都要相约玩几天,今年是一起爬长城,顺便看了场在清华举办的“斗牛”比赛。
由健力宝和特步联名赞助的TBBA联赛,从10月初就正式开始了。全国的一二三本和大中专院校,还有不少高中都被囊括在内,县级、市级、省级、全国比赛一步步来,赛事大概要持续半年左右,总共有10万名学生参赛、超过1亿人观看赛事。
健力宝将为此提供6000万元赞助费,特步那边也赞助了4000万元,当然这些钱也包含了各自赞助的产品在内。比如省级以上的比赛,健力宝将为选手、裁判及组织人员,免费提供红罐健力宝,特步也会为参赛选手免费提供球鞋——市县级比赛不提供。
总共1个亿的赞助金额,而且只赞助一项民间赛事,这在商界同行的眼中就是个笑话。
有那么多钱,还不如赞助大型正规比赛呢!
但现在已经没人敢笑话了,比赛开办不足一个月,便在全国高校掀起了“斗牛风”。连许多不关注篮球的学生,都被拉去为本校球队加油助威,健力宝和特步的知名度在学生当中疯狂攀升。
以前学生买运动鞋,有钱的首选阿迪达斯、耐克,国内品牌首选鸿星尔克、乔丹,李宁和双星的运动鞋都比特步好卖。但自从TBBA联赛开展之后,特步的影响力一下子超越鸿星尔克和乔丹,月销量以150%的速度猛涨。
红罐健力宝同样如此,高中生或许买得比较少,但大学的运动场、体育馆里,随时都能看到红罐健力宝的影子。
羊房胡同11号,厉家菜馆。
这是聚会的最后一天,刘永航品尝着宫廷菜肴,突然说:“我准备进军铝电行业了。”
“那你可得当心,”郭光昌提醒道,“现在全国都一窝蜂上马电解铝项目,未来几年的竞争会非常激烈,很可能会出现供大于求的情况。”
刘永航笑道:“所以我打算做氧化铝。”
段勇平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问道:“氧化铝好像是做电解铝的原材料吧?”
刘永航点头说:“今年初的时候,我跟鲁省信发热电集团签了协议,合资成立了信发希望铝业有限公司,做的就是电解铝项目。但工厂还没投产,就发现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全国各地到处都是新上马的电解铝企业。不但市场竞争异常激烈,而且最重要的原材料氧化铝不足,国内一半以上的氧化铝需要进口。所以我打算一步到位,直接做氧化铝,为全国的电解铝工厂供货。”
“特别凶险!”曹德望突然冒出一句。
刘永航感慨道:“是啊,非常凶险。所以今天趁大家都在,帮我合计合计,需要注意哪方面的影响,我一个人可能有考虑遗漏的地方。”
为什么明明做氧化铝更有前途,但全国却一窝蜂上马电解铝项目?是那些企业的老总没眼光吗?
当然不是。
因为这个领域是被中铝集团垄断的,即便你想做氧化铝进口都不行,中铝集团和五矿集团会直接来个降维打击。
刘永航这是要动中铝集团的蛋糕,可以想象,当他宣布项目的一瞬间,就将遭到来自各方面的打压。
李苏褔对此深有体会,因为他做汽车也是在动别人的蛋糕,他说:“你这比做汽车还危险,汽车虽然被国企垄断,但全国有很多汽车企业,彼此之间是在互相竞争的。而氧化铝的生产被中铝集团一家垄断,甚至有氧化铝进口权的五矿集团也会干预。我只有一个建议,资金必须全部到位,找银行贷款是不靠谱的,签了贷款合同都随时能给你断掉。”
何止是资金问题,历史上刘永航上马氧化铝项目,连续找了东北和西南两家设计院做项目设计,结果在中铝集团的介入下,这两家设计院全部都罢工了。
“要低调,尽可能的低调。别请记者,别做宣传,让中铝集团知道得越晚越好。”曹德望说。
宋维扬问:“资金够吗?需要多少?”
刘永航说:“后续资金暂时不明确,但启动资金至少就要20个亿。鲁省那边的电解铝项目,我今年就投了7.5个亿,现在手里的资金很紧张,只能寻求外资和地方合作。”
作为中国金融领域新兴的复星系掌门人,郭光昌既缺钱又不缺钱,他深知氧化铝的前景广阔,立即说:“我可以运作一下,半年内融资两三个亿还是很轻松的,但想融更多就有风险了。如果刘总你愿意合作的话,我承诺最迟春节期间投资2亿元。”
“做汽车也要用到铝材,”李苏褔笑道,“我手里的闲钱不多,但可以拿出3000万出来。”
宋维扬说:“我个人投资3亿元。”
这话让所有都惊讶无比,包括宋其志在内,都想不明白宋维扬怎么能拿出3亿。
企业拿出3亿现金都很困难,需要各种周转调集筹措,而宋维扬刚刚说的是“个人投资”。
“扬扬,你可别挪用资金啊。”宋其志非常担忧,直接都叫宋维扬的小名了。
郭光昌问:“个人投资?你是不是表达错了。”
宋维扬也不怕在这些人面前露富,他笑嘻嘻说:“夏天的时候去韩国看世界杯,顺手买了100万美元的足球彩票,居然给我买中了。”
“中了多少?”刘永浩好奇道。
宋维扬说:“将近10亿人民币,税后。”
“……”众人尽皆无语。
刘永航无奈苦笑:“20亿的项目启动资金,都快把我头发愁白了,你居然买彩票就中了10个亿。换成别人说这种话,我肯定认为是假的,肯定是从哪里吃的脏钱,但你宋老板没必要说谎啊。”
张旋龙常年定居港城,偶尔也会赌马,他心里计算一番问:“100万美元中10亿人民币,这赔率得有100多倍吧。你当时买的是什么?”
宋维扬说:“特殊投注,赛前单买韩国第四名。”
有几个稍微关注足球的,顿时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因为宋维扬的投注太有意思了。
张旋龙连连摇头:“难怪,难怪。单买韩国第四名,你眼光真好,运气也是真好。”
段勇平比较谨慎,仔细问道:“做电解铝和氧化铝,好像都要耗费大量电能,你供电单位找好了吗?不会被中铝集团断电吧?”
“对,电厂是个大问题。”郭光昌立即说。他现在持股了两家钢铁公司,知道中国的电力短缺到了何种程度。
2002年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中国制造”成为一个流行词汇,但背后的危机是全国性的电力不足。因为突然冒出太多的工厂,其中包含无数用电大户,中国原有的供电系统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这还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煤企和电企的争斗!
一直以来,煤电实行的是计划调拨。每年年初,由国家组织煤炭、铁路和电力部门开会,签订一年的电煤购销合同,并且价格异于市场,称为“电煤指导价”。
随着国家经济快速发展,这些年煤炭价格不断飙升。煤企就感觉越来越不爽了,老子辛辛苦苦挖煤,为什么要低价卖给电力公司?于是就把大量计划内的煤炭,悄悄的违规卖给民营企业,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电煤短缺。
而电力部门又高高在上,一边状告煤企违规违法,一边死活不肯提高电煤采购价格。甚至,电力部门宁可减少发电量,也不愿花高价购煤,大不了在高峰期拉闸限电就是。
于是乎,一方面工业用电量大大提高,一方面整体发电量却在降低,“电荒”就在经济飙升的2002年出现了。
以前也有电荒,但没荒到今年这个程度。
大城市不敢乱拉闸,但在广大的中小城市和乡镇农村,隔三差五就要拉闸限电一波,最邪乎的地方春节期间都给你限电。
中央对此极为重视,所以在2003年初宣布取消“电煤指导价”,一切都按市场化的手段来协商解决。但电力部门太牛逼了,各省电力公司串联抵制,在订货会上直接拒绝购煤,中央牵头的订货会居然无法确定本年度的电煤价格。
于是在2003年,煤炭价格暴涨,电价更是暴涨,连京沪等大城市都被逼得拉闸限电,甚至盛海外滩的大部分景观灯光都被关闭。紧随而来的,是钢铁、水泥、铜铝等商品价格暴涨,而且到了“一月三价”的地步。
刘永航解释说:“肯定是要自己开电厂的,不然就被卡住脖子了。我以前是做饲料的,发电产生的大量蒸汽,正好可以用来生产饲料所需的赖氨酸。剩余蒸汽还能将生产赖氨酸的废水浓缩掉,一是环保,二是降低排放成本,三可以把浓缩掉的废水做成微量元素添加剂,用来提高饲料的品质。我专门请教过专家,这套方案是可行的,能够形成‘铝电复合—电热联产—赖氨酸—饲料’的一套产业链。”
“这个就很有意思啊,”曹德望说,“我会派人考察,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愿意投资2000万元,就当是给刘老板捧一个钱场。”
刘永航的铝电项目属于特例,因为不敢找银行贷款,所以必须自行解决20亿启动资金。
一顿饭吃下来,金牛会成员就给他解决了6个亿,包括宋维扬在内,有九人愿意砸钱进来帮忙。当然,这也是看到了铝电项目的前景,一个被中铝集团垄断的行业,一个50%以上需要进口的行业,只要不被各种盘外招搅黄,今后绝对就是每天躺着赚钱。
宋维扬乐于看到这种互相之间慷慨解囊的情况,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每个成员背后都有一张关系网。投资交缠的程度越深,大家背后的关系网,就能交织成一张更大的网。
要是哪个不长眼的不讲规矩,跑出来胡乱伸手,这手伸到一半就被他们的“家长”拖回去打手心了。
钱多到一个程度就变成了数字,宋维扬现在想的不是怎么赚钱,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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