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老衲依仗是明悟的师兄，常来佛塔探望他。”
明空法师那时候也是个小沙弥，每次来探望明悟，都不忘记，带上一些刚做好的，十分可口的素斋。
一来二去，与明悟交情还算不错。
甚少开口叫人的明悟，偶尔也会叫他一句师兄。
明空与明悟的师父圆寂之后，便是明悟掌管大佛寺塔，照拂明悟。
两个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他比旁人更了解明悟一些。
徐夷光闻言，像是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么说，明悟法师别说没出过大佛寺了，连佛塔都没出去过？”
她语气里，颇有一种‘这也太惨了吧’的唏嘘。
明空法师叹息，“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他五识不好，学不会认字，说话也不行，出去的话，太危险了，只能呆在佛塔之内。”
大家闻言，心想：出去的话，不是危险，是压根没活路啊。
明空法师不好意思说，他们心里却是知道的。
也了然，方才为什么，明空法师喊了明悟半天，他才有反应。
敢情是五识不全。
这样的人，多亏遇上大佛寺内的高僧，换做他人，还想偏安一隅？
只怕都活不到这么大。
大佛寺内对明悟，也算是仁至义尽。
徐夷光啧了一声，“方才我还觉着，明悟法师有些眼熟呢，若他从未出去过，那肯定是我认错人了。”
“应是小施主认错人了。”
明空法师笑笑。
徐夷光嗯了一声，又道：“不过，我看明悟法师身体好像不大好，以往常有病痛吗？”
明空法师：“这倒是常有，他五识不全，经常不知自己身体如何，不顾风雨，不忌冷暖，时常病痛缠身，再加上他身体虚弱，便常常三不五时的缠绵病榻。
有时候若是病得狠了，好些天都下不来床。”
徐夷光唏嘘，“明悟法师真是多灾多难啊。”
“苦难便当时生前之劫，以渡化前世之灾难，也就不觉得苦了。”
明空法师温声。
徐夷光微微一笑，“明空法师明鉴万里。”
几个人闲聊间，已经走上最高的佛塔九层。
一上九层，徐夷光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阴煞之气。
心下一沉，顾不上再问明悟的事。
明空法师神色也有所收敛，沉声道：“小施主，我们只能到这了，那子母鬼神便镇压在塔顶中央，旁人是不能靠近的，一旦靠近会直接触动十死无生阵法。”
徐夷光抬头望过去，就见楼梯口，留着一条小道，面积不大，大概就够两三个人转个身，中央被一圈铁木隔开。
看上去严丝合缝，滑不留手，一丝缝隙都没有，也没有入口，想要进去，怕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徐夷光往前走了一步，便听见里面呼啸着的惨叫和诅咒之声。
咿咿呀呀，听不真切，隐约听出来，是个凄厉的女声，又有些像是模糊的男声，雌雄莫辩，有些分不清楚。
但，靠近之后，那阴煞之气更重，仿佛化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一样，要割破她的皮肤。
徐夷光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那些几乎化为实物的阴煞之气，看向莫西山，微微使了个眼色。
莫西山微微一点头，便往前走一步。
一靠近，他便听到耳边呼啸起来，漫天的惨叫，仿佛有血腥，铺天盖地而来，要将他吞噬。
那种感觉，太让他熟悉了！莫西山几乎浑身颤抖起来，死死瞪着里面的东西，他眼睛愈发猩红，涌动着强烈的恨意，磨了磨牙根，几乎想要立即冲过去，亲手斩杀里面的东西！“莫西山！”
忽然间，一道清冽的声音，如同一阵风似的，吹开莫西山眼前的血雾。
他怔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方才失神了，这诅咒之力很强，可以催动人心里最深处的恨意，哪怕他是鬼修都差点跌入进去。
莫西山一个激灵，立即退了回来，有些惭愧地望着徐夷光。
徐夷光蹙眉：“什么情况？”
莫西山干巴巴地说：“是她。”
“子母鬼神？
确定？”
徐夷光知道莫西山什么意思，着重问道。
莫西山点头：“没错，这么强烈的诅咒之力，只能是她，她的气息我太熟悉了！”
熟悉到，一旦感应到，他就控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恨意，想要为自己那些魂飞魄散的兄弟们报仇，手刃仇人！徐夷光并不了解子母鬼神，无法进去的情况下，只能让莫西山去确认一下，里面的玩意儿，是不是子母鬼神。
相比她而言，莫西山就太了解子母鬼神了，了解到他的魂魄深处，镌刻在他的血肉内，他不记得都不行。
明空法师闻言，便猜到徐夷光和莫西山刚才纷纷靠前是什么意思了，念了一句佛偈，他便开口道：“小施主，你们已经确定了想要确认的事情，不如下去吧？
此处并非可久留之所。”
已经确认了，徐夷光也不想浪费时间，便点点头，偷偷捏了一下蒋聿城的手掌，拉着他一同跟着往下走。
莫西山走了一步，又回头望着那重重铁木围着的地方。
还未等他做什么，徐夷光的声音再次传来。
“莫西山，现在不是你胡作非为的时候。”
莫西山面皮一紧，转头便对上徐夷光冷冽的眸子。
她就站在楼梯边，看着莫西山。
莫西山耷拉下脑袋，压下心里的不甘和恨意，走过来，随着徐夷光等人一同下楼。
徐夷光他们下到一楼的时候，明悟还在那里扫着一楼地面。
明空法师见状，跟他打了声招呼，“明悟，你好生在这里打扫，晚些我再来看你。”
明悟呆呆地点点头，动作有些僵硬。
明空法师习以为常，转头朝徐夷光等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徐夷光略微颔首，目光从明悟身上划过，便跟着明空法师往前走去。
然而。
刚走明悟身边经过，徐夷光一转头，手里便飞出去一张真形符。
在符箓飞过去的那一瞬间，明悟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飞快抬头看了徐夷光一眼。
那动作，一点也不显僵硬。
旋即，他身影猛地一闪，躲过了徐夷光手里的真形符。
明空法师发觉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就听到徐夷光呵的一声轻笑：“明空法师，你这师弟，可一点都不像是丧失五识的人啊。”
说着，徐夷光一把抽出九节鞭，就朝明悟甩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