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过招,胜负就在瞬息之间。
段秋月银发飞扬,几乎能与今夜的月色媲美。
他向来是俊美的,虽然带着七分淡泊,却仍勾着许多待字闺中的姑娘们的心。
他连在战场上出招都像是一场视觉盛宴。
生,也灿烂;落幕 ,也华丽。
敌军副将见他一身铠甲都已被鲜血染红,就连内里露出的白色亵.衣都已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实在,心生不忍。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或许会觉得这种情绪万万不会发生在敌军之间,可其实…正是见惯了生死,才更是惺惺相惜。
成为将领不难,
上战场也不难,
难的是铁骨铮铮,是傲而不屈,是永不言弃……
哪怕注定失败,脊背也挺得笔笔直直……
敌军副将在这一刻,面对江湖传言中的恶霸、邪魔,面对这位神秘的先皇后的亲生儿子、当朝陛下的嫡子,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他…不想杀他。
段秋月的剑插在地上,持剑的手已是血肉模糊,微微颤抖……
他站在血泊之中,淡色的眸看向敌人。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道:“怎么!?不打了!?本妖孽还没有尽兴呢!”
“段秋月,收手吧!您是陛下的儿子,即便有罪,您的父皇也会保你一命。”
“老子需要你同情!?老子需要那个负心薄情、六亲不认的人保我的命!?这场战役,若非你口中的‘我的父皇’插手,老子赢定了,静王赢定了,还轮得到你来这里叫嚣!?我嫂嫂巾帼不让须眉,一上战场就解决了厉云承那个软蛋!什么东西!?以为在皇城里坐着,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就能为皇为帝,就能一统江山了!?我告诉你,若这江山交到你主子手里,南齐百姓的噩梦就要开始了。”
“我不是成王的部下,我是陛下的人。”
“呵——”段秋月嗤笑,血顺着嘴角滴落,他道:“原来如此!难得出现一个身手还不错的,原来是那位给厉云承的援兵啊!那位嘴上说着亏欠我和静王,原来心里还是向着厉云承的啊!不过你也就只能占占重伤后的我的便宜,本妖孽若没有受伤,岂能让你讨得半分好处!?”
段秋月深吸了一口气。
濒临死亡的感觉,竟如此难受。
他淬了一口,伸出染血的手指,指着不远处那明黄色的马车,道:“告诉那位,他要了我的命倒也罢了,但必须牢牢记住他答应过我的事情,但有一件违反,我段秋月就算是死了,也会化成厉鬼缠着他,让他这辈子都难得安宁。”
“段秋月,你这又是何必!?我能感觉到,陛下不想杀你。你得活着,活着去阻止你不想看到的局面出现,活着保护南齐百姓,活着看那些该死的人得到报应。”
段秋月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敌军副将。
他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一阵阵虚晃。
他只能看得到大概的轮廓。
他问:“你叫什么?你这话倒说的有几分意思。该死的人,你指的是厉云承吗!?你也是看不惯厉云承的人!?”
“我乃羽林卫副将陵沫。虽心有不忍,但皇命不可违。段…段公子,若你现在弃械投降,我可以绵薄之力,在陛下面前力保你一命。待喘过气,太尉大人和静王殿下必不会弃你于不顾。您何必逞一时之能呢!?我看得出来,您很挂念程小姐。”
“她已交给可托付之人,我无需挂念。”
“若真的无需挂念,您又为何会露出这幅神情!?段公子,喜欢的姑娘得由自己看护,就算将她托付给了值得信赖的人,可终究那个人不是自己。您自个看着,难道不会更放心吗!?”
“要我向那位负心汉投降,下跪求饶!?他做梦去吧!我这一生,姓段,名秋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与他皇族厉家没有半分干系。我未受这血缘一丝一毫的福佑,便也不会受这血缘的桎梏。我是段秋月,是南齐先皇后段青柠的亲生儿子,明黄色马车内那位高高在上的君主,他若伤我要护之人,我母子二人,今生、来世,永生永世都不得原谅他。出手吧!我累了,许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了,赶紧结束吧!将士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段公子……”
“废话真多!”
他出剑。
兵戈之声,不绝于耳。
渐渐地,兵戈之声淡了,停了……
止战鼓敲响了。
尸横遍野之地,竟传出了欢笑和哭泣掺杂在一起的古怪声音。
原来,侥幸活下来的人正喜极而泣。
流川赶来时,眼前一片红。
他大喊着:“主子……”
他在尸堆里扒拉着尸体。
不会的!
主子武功高强,放眼南齐,能与之匹敌之人屈指可数……
今日战场,宵小居多,谁能伤得了主子!?
主子那头银发即便被血染红,也光泽万丈,绝不会埋骨于这阴暗、低沉的成明山古战场!!!
流川刚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脚步声。
他迅速飞身上树。
是三五名结伴而来打扫战场的士兵。
观其穿着,应是陛下的亲兵。
一人道:“这一战太惨了!陛下想封口,怎么可能封得住!?你说,陛下会杀了我们吗!?我听宫中来人说,从前就有君王为了不让皇族丑事外泄,便下令秘密处死了所有的知情人。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别傻了!昨夜那战,激烈凶险,两方将士,死伤无数。成明山山脚下就是村落,村民怎么可能毫无察觉!?这么大的动静,只怕离得近的百姓都听见了。陛下就算有杀心,又如何灭口!?除非屠城,可这里是皇城,天子脚下,若遭了屠城,陛下也难以向天下人交代。”
“我也觉得不会。素闻静王殿下和太尉千金都不是能隐忍的性子,经此一战,诸多兄弟殒命。静王从战场上撤下去就一直昏迷不醒,太尉千金守了一夜,今晨听说静王战败,静王这方全军覆没,包括段秋月在内,都战死沙场,当场吐血晕厥,还在抢救呢,待他们醒来,岂会善罢甘休!?”
“真是造孽啊!好好的兄弟,怎么就闹成这样了!这话我也就敢跟你们私下说说,成王殿下本就不成器,如今因他起战火,害死陛下的一个儿子,必然会引得静王殿下和陛下愈发离心。未来这南齐,前途难料啊……”
“好了!这些不是我们能置喙的事儿。祸出口出,祸从口出,今日出了这战场,莫要再提这件事!记住,这件事烂在心里,一个字都不要说,就算是至亲,也不可吐露半个字,否则真得要和静王大军一起去地下做冤死的亡魂了……”
……
流川咬碎了唇瓣。
他像是不知道疼,木然地听着这一切。
直到打扫战场的士兵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他还是保持着一个动作,坐在树上。
像是,一个雕塑。
他脑海中回荡着那句话——
“静王从战场上撤下去就一直昏迷不醒,太尉千金守了一夜,今晨听说静王战败,静王这方全军覆没,包括段秋月在内,都战死沙场,当场吐血晕厥,还在抢救呢……”
全军覆没!
包括段秋月在内!
都战死沙场!
怎么会呢!?
主子内力已经完全恢复,功力更胜从前。
怎么会战死沙场!?
流川僵硬地动了动,跳下了树。
他抓了一个落单的士兵。
那士兵见他一连血,吓得想尖叫。
流川捂住他的嘴,道:“敢叫,我一剑砍了你。”
那士兵摇头。
流川捏着他的命脉,手微微一动就可抹了这士兵的脖子。
士兵不敢造次。
流川问:“这场仗,谁胜了!?”
“成王。”
“成王兵败如山倒,怎会反败为胜!?”
“我也不知道。”
“说!”流川发了狠。
那士兵颤颤巍巍道:“我真不知道,但听说是陛下增兵,支援了成王。”
“静王殿下和段先生呢!?”
“静王殿下受了重伤,现正在抢救,至于段先生…你问的是段秋月吗!?”
“尔等小人,竟也敢直呼我主子的名讳!?”
“你…你主子,抱歉!段…段少门主已经没了。我没亲眼见着,但他的故事已经在军中流传开来了。段少门主宁死不屈,不愿投降,战斗至最后一口气也没服软。可惜了,这么铁骨铮铮的一个汉子。我听了他的故事后忽然觉得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都太片面了,有失偏颇。陵将军有心放他一马,可他就是连假意配合都不肯,这年头,蝼蚁尚且偷生,竟还有这般宁折不屈的汉子,真是难得了……”
流川咬牙,血染上白牙,一开口便是狰狞可怖。
他问:“尸体呢!?”
“我不知道啊!”
“你提到的陵将军是谁!?”
“羽林卫副将陵沫。兄弟,你别找陵将军啊!陵将军是好人,他……”
砰——
流川一记手刀,劈晕了这士兵。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绝不相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段秋月会死在这里。
他绝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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