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静书直起身子,冲燕三娘笑了笑,道:“三娘,你算算今日的损失,报个数儿给柳小姐,相信柳小姐一定会乖乖地将银钱奉上。”
柳初妍喉咙滚动,怒而不敢言。
她拂袖而去。
啪啪啪——
小小的酒馆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燕三娘揽着程静书的肩膀,赞赏道:“我真是小看了你!这么多年了,我头一次看到嚣张跋扈的柳大小姐吃瘪。”
“三娘的长鞭才是舞得英姿飒爽!”
“非也非也!今夜如果没有你,怕是不得善了!也就只有你能让她吃了这个哑巴亏。”
“三娘谬赞了!若没有你的长鞭制约,她怎会怕我?”
“我不管,你这个朋友三娘交定了。”
“三娘,不好了!小竹不行了!”酒馆下人急急到前院来寻燕三娘。
燕三娘脸色陡变,快步朝后院走去。
程静书也急忙跟了上去。
她走得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白发妖孽索性将她抱了起来。
陡然腾空让程静书惊呼出声,她挣扎着:“你放我下去!”
“再叫一声白发妖孽?”
“你饶了我吧!”
“我喜欢你给我取的名字!我会让人广而告之,从此以后我就是白发妖孽。如果有人问起这个名字的来源,我会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女人给我取的名字。”
程静书:......
她纠正道:“我不是你的女人。”
“迟早都是!”
“绝不可能!”
“以后你就知道了!”
程静书叹气,问:“你还是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我方才听三娘唤你柳公子?”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白发妖孽!”
程静书呵呵道:“既然如此,以后见面就称你公子即可。”
白发妖孽妥协道:“段秋月。”
“什么?”
“你未来夫君的名字,段、秋、月!”
“回头满眼凄凉事,秋月春风岂得知。”
段秋月的脚步微微一滞。
程静书认真道:“好名字!”
“嗯。”
“段秋月比白发妖孽好听多了。”
“白发妖孽是你取的。”
“?”
“第一次有姑娘给我取名字呢!本妖孽甚是欢喜!”
行吧!
你继续欢喜吧!
段秋月将程静书放到了后院厢房门口。
她自己走了进去。
燕三娘在床边紧紧握着那先前被打的店小二的手,哽咽着:“小竹,你会没事的!”
“姐姐,这些年...你辛苦了,我...我一直都在拖累你。我...我走了也好...你这么能干,你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我会在天上保佑...保佑你...”
“别说傻话了!如果没有你,姐姐早就活不下去了。你才是支撑着姐姐咬牙走下去的动力啊...”
“姐姐别哭!我要去见阿娘了...我好想她,我终于能和阿娘团聚了...”
“小竹!”燕三娘绝望地哭了。
方才杀气腾腾,手握长鞭的姑娘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程静书想到了自己和三位兄长。
她有些眼热。
她拍了拍燕三娘的肩,道:“让我试试吧!也许情况没有那么遭。不过可我可能需要先去洗把冷水脸清醒清醒。”
“你试试?”
“嗯,我懂一点医术。”
“静书,我知道你是不想我难过,但是...方才请来的已经是镇上最好的大夫了。咱们...咱们就别再折腾小竹了,让他...”她几乎说不下去,喉咙滚动好几次才继续说,“让他安心地离开吧!”
“三娘,让程小姐试试吧!不久前我身中剧毒七星叶,是她替我解了毒。”段秋月靠在门边,幽幽开口。
燕三娘惊诧道:“什么?静书解了七星叶之毒?”
程静书点头。
燕三娘默默站了起来,将床边这块地方全都留给程静书。
她冲程静书鞠躬,哽咽道:“全靠你了!小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的娘走得早,离世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让我照顾好小竹。这些年,我和小竹相依为命,如果他走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坚持活下去的意义。”
“我懂。”
她死过一次,早已尝过至亲离世的苦,早已品过骨肉分离的痛。
所以,这一世,她更加珍惜这些极为容易被忽视、被当成理所当然,而实际上又最珍贵的亲情。
她是真的懂。
整整半宿,她忙到天亮才推开了屋子。
她见到了门外焦急等候的人。
看到燕三娘她并不意外,但看到段秋月她就有些意外了。
她只是看了段秋月一眼便将目光挪到了燕三娘身上。
不过一夜,燕三娘看着竟像是苍老了不少。
她浅笑,宽慰道:“你弟弟无碍了!这是我写的药方,一日三次,连续服用十日,淤血断骨处便可无虞。只是这伤筋动骨不是小事,往后还要辛苦你好好照顾小竹,我估摸着他至少也得在床上躺三个月。”
“真的吗?”
“嗯。”
“那他怎么还没有醒?”
“他太累了,只是睡着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你可以先准备一些稀粥小菜,等他醒了便能吃上。”
“好!”燕三娘抱住了程静书,声音仍还带着哭过的哑,道:“谢谢你!静书,真的谢谢你!你救的不仅仅是小竹的命,更是我的命!以后三娘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只要有用得上的地方,随你差遣。”
“举手之劳,三娘不必太放在心上。”
“小鬼,你可知你举手之劳挽救的都是活生生的命?三娘经营这酒馆多年,很是有钱,你大可开口要一笔诊金。”段秋月勾唇,上扬的丹凤眼流光溢彩。
燕三娘点头,“对对,我还未给你诊金呢!”
“你们俩就别打趣我了。朋友之间不谈这些。”
“哇!小鬼,你嘴上说着不喜欢哥哥,可你心里早就把哥哥当朋友了是不是?”
程静书摇头,“我指的是三娘,你只是顺带罢了。”
“为什么?我认识你比三娘早,论感情也是咱们更为深厚一些。”
“我和三娘一见如故。”
“那我还和你躺在一张床上,用过一个浴桶呢!”
程静书:......
燕三娘:......
燕三娘看着程静书,欲言又止。
她说:“我进去看看小竹。”
清晨时分,寒气逼人。
程静书打了个喷嚏。
她掩面道:“抱歉!”
下一瞬,她就感觉温暖袭来。
段秋月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搭在了程静书的身上。
程静书拒绝,“我不冷。”
阿嚏——
段秋月含笑看着她。
好吧!
身体这么诚实,程静书也很无奈。
她披着段秋月的披风,与他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走着。
“啊——”
她忽然叫了几声,疾言道:“我三哥哥呢?完蛋了!什么时辰了?大哥哥和二哥哥找不到我们肯定很着急!”
她话音刚落,一声清冷的“程小姐”就落入耳畔。
她抬头望去。
来人身着玄色锦袍,腰间坠着翡翠玉佩,额前有几捋碎发被汗水贴在了那冰冷的黑色面具之上。
他这副样子倒平添了几分不羁和风流。
程静书笑意荡开,兴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她小跑着上前,问:“逐墨公子,您怎么来了?”
逐墨盯着她身上那件明显和她的穿着格格不入的披风。
他眸中墨色翻滚,语气听不出情绪,“一整晚你都在这里喝酒?”
“不是,我...”
“一整晚都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
“我没有!”
段秋月上前替程静书拢了拢披风,挑眉看向逐墨,道:“对,我一整晚都和书书在一起。”
书书!
程静书无奈道:“你别闹了。”
“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吗?我们把酒言欢、手撕敌人,你还给我取了名字呢!”
程静书深吸了一口气。
这话说得都对,但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她总觉得从方才开始逐墨的情绪就不大对。
虽然她看不见他藏在面具下的脸,但她就是能感觉到。
逐墨看着他们之间旁若无人的互动,眼角抽了抽,淡淡道:“跟我走!”
程静书点头。
段秋月拉住她,丹凤眼下沉,明显不开心。
程静书问:“还有事?”
“你没有良心。”
“我求你别闹了成吗?我真的要走了。再不回去哥哥该着急了!”
“我这一路一直派人保护着你,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程静书“呃”了一声,惊讶道:“原来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段秋月挑衅地看向逐墨。
逐墨眼神淡淡地,压根就没往他们这块儿看。
“怪不得!那天狼寨也是你派人去烧的?沿途的刺客也是你帮忙解决的?”
“应该是的吧!我下令让人保护你,他们不敢不从。”
逐墨眼神微动,唇瓣翕动,却还是没有发声。
“可是为什么呢?那个时候你的毒应该还没有解吧?”
段秋月走近了一步,微微俯身,看着程静书的眼睛,笑得妖孽:“没有为什么。因为哥哥想保护你,舍不得看到你受伤!”
程静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郑重道:“谢谢你!”
“就这么简单?”
“那你想怎么样?”
“给哥哥抱一个吧!”
“开什么玩...唔...你干什么?”段秋月长臂一伸就强势地将她按进了怀中。
他在她耳边低语:“小鬼,以后离那个面具男远一点!”
他不待她说话就松开了她,一跃而起,翻过围墙,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程静书转过身,“逐墨,我大哥哥有没有生气...咦,人呢?”
逐墨刚才不是还站在这里的吗?
面具男:我生气了!
小狐狸:为什么?
面具男:你居然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小狐狸:我应该知道吗?
面具男:闭嘴吧你!
小狐狸:真是够了!我大哥哥二哥哥都没说什么呢,我喝个酒你生什么气?
面具男:很好!
小狐狸:大娘说的对,你这种人真的讨不到媳妇的!
若干年后。
小狐狸:我非你不嫁!
逐墨:呵呵!
小狐狸:我在跟你求婚啊!
逐墨:呵呵!我这种人真的讨不到媳妇的!
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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