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静书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扶云苑。

浣溪将煎好的药端到屋内，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她：“小姐，你没事吧？”

她捏着鼻子，将温热的药汤一饮而尽。

苦涩，在唇腔蔓延开来。

她并未回答，淡淡开口：“把铜镜摆到台子上去吧！”

“小姐…”

“我都已经知晓了，你还藏着做什么？”

“小姐您别这样，您难受就说出来，别憋着…”

难受吗？

她想她应该要难受！

毕竟，哪个姑娘不爱美呢？

只是那一丁点儿的难受和她此刻心中忧虑的事情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再说了，就这么点疤，虽然能难得住寻常大夫，可怎么难得住她？

只要她想祛疤，假以时日，费些功夫定会药到疤除。

祛疤与否，全凭她的心情。

她抬手摸了摸那道伤疤，问浣溪：“这伤是怎么来的？”

上一世，她落水后并未留下这道疤。

浣溪低声道：“大夫说您落水时，脸磕到了石头。”

“是吗？”

她倒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印记。

不然这道疤为何与上一世厉北廷脸色所戴的半月形面具的形状一模一样？

这道疤，是老天爷在提醒她不要忘记那个一直默默护着她爱着他，最后付出了生命的男人。

她微微闭上眼，无力道：“你下去吧！今日不必再伺候！你跟厨房说一声，无需准备我的晚膳。我累了，要休息了！”

这一夜，她在半梦半醒中度过。

眼前一会儿是程府那场大火，一会儿又是厉北廷柔声唤她“静儿”，一会儿又是厉北廷浑身浴血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小姐，小姐...”

她身子抽了一下，整个人跟刚从水中捞起来似的，枕套、衣衫全湿了。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坐了起来，轻声道：“何事？”

“大老爷家里来人了，三位公子都外出不在府上，老爷让您去前厅见客，特意嘱咐要着装得体。”

程静书按了按眉心，拂开床账，道：“准备浴桶，我洗漱一番再前去。”

浣溪吓了一跳，小姐这面色也太惨白了。

她急忙问：“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奴婢就去禀告老爷，您就在房中休息。”

程静书摇头道：“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真的不需要找大夫吗？”

“你怎么这么啰嗦？快按我的吩咐做，别让爹爹等久了。”

“是。”

程静书泡在浴桶中，温热的水透着玫瑰花香，将她一整夜的疲惫都驱散而了。

她总算可以好好想想今日的来客。

浣溪口中的大老爷是自己的大伯父，此趟专程从青州赶来尚京为的就是和自家爹爹商讨今年的祭祖事宜。

程家祖宅位于青州，在这一代以前程家后代也全都居于青州，只是这一代自家爹爹发迹了，便举家搬来了尚京，所以她和老宅那些所谓的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其实并不熟，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上一世，她刚到前厅就和大伯父家的大儿子掐了一架，她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完全不管不顾，更何况她还占着理儿，故而场面一时之间闹得很是难看。

为了不让矛盾激化，爹爹便以她落水受了惊为由免了她回乡祭祖，自个儿带着阿娘和二哥哥三哥哥一同回了青州，她记得阿娘可是哭着回来的，两位哥哥也是满脸怒容，爹爹当即告诉他们，以后再也不需要回青州祭祖，他们三房这一支从此再和青州程家没有任何干系。

她虽然不清楚在青州发生了什么，可那些人让爹娘和哥哥们受委屈了她就不能忍。

这一世...她一定要亲自去青州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欺负他们。

程静书梳洗打扮后便在浣溪的陪同下去了前厅。

“妹妹可真是姗姗来迟，让父亲、小叔父好等啊！莫非这就是尚京城大小姐的教养？”

她刚踏入前厅，刺耳的话就直往耳朵里窜。

她勾唇，看向说话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