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梓昭自然是算计到了的。
如同二皇子那种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自是要摆明身份保命的。
只是可惜了,那些徘徊在庙街的流浪汉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大字不识,毫无见识,又怎么会认出二皇子的队伍?
人的见识决定一切格局,对于连饭都是吃不上的人,权势象征的存在就是玩笑。
在洛邑的时候,有姬家舍命保护,二皇子才能毫无忌惮的躲在姬家的身后动手脚,如今也是时候让他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了。
涟菊幽幽睁开眼睛,就看见小姐正在给自己换药,“小姐……”
姬梓昭轻轻按住涟菊的肩膀,“躺着就好。”
涟菊身上的伤口虽还没有完全愈合,气色却好了很多,可是现在的她只要一睁开眼睛,就是能够看见姬家男儿尸体的堆积如山,胸口随之疼到窒息。
“大少爷身负重伤,哪怕是属下赶到时大少爷早就是已经……可身上的十多个血窟窿却尤为刺眼!老将军更是尸首分家,若非不是整理尸体的士兵还存了一些的良心,将姬家其他少将的尸首摆在了老将军的身边,属下怕……根本无法辨别哪具尸体才是老将军的!”
涟菊眼眶通红,咬牙切齿的声音是那样的不甘。
姬梓昭静默地包扎着涟菊身上的伤口,白皙的五指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温度。
心头的憎恨仿佛一把大火,似要将她烧之殆尽才肯罢休。
“小姐,此番随行归来的人已全部被二皇子所收买,姬家想要讨回一个清白,只怕是难上加难啊!”涟菊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姬梓昭迅速从针包里抽出几银针。
一根扎入涟菊的胸口,随后将其他的银针分别扎入了涟菊的脑后,很快,涟菊便是双眼发黑地再次昏睡了过去。
身后,似有极力憋着的哭泣声。
姬梓昭拿起身侧的软巾蘸湿,一点点地将涟菊唇角的血渍擦干净,随后又将薄被盖在了涟菊的身上……
待一切做完之后,她转回身,就看见姬梓妍早就是捂着嘴巴泪流成河。
姬梓妍在看过那行军手札后,哭了整整一夜,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可是当她看见喷血的涟菊,听着那一句句残忍而又残酷的字眼后……
才发现,原来洛邑发生的一切,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血腥狞恶。
姬梓昭走到内厅,看向泪流满面的三妹妹轻声道,“来了?”
沙哑的声音犹如被黄沙所碾压,惨白的面庞在烛光下毫无半分血色。
“大姐姐对不起,我来晚了。”姬梓妍的眼泪再次争涌而流,满心的愧疚压得她站都是站不稳,急切地朝着地上跪了去。
她用了一个晚上去接受所发生的一切,从震惊再是到消化又变成现在的伤心,可是她却忘记了,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所有的事情还在催命一般地往前进行着,而阻止这一切的便是长姐!
是长姐扛下一切,为她争取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更是长姐背负下了所有,为姬家人撑起了一片短暂的安逸。
可是……
长姐却连悲伤甚至是痛哭的时间都没有。
姬梓昭一把握住姬梓妍的双手,将她拉起在自己的面前,冰冷的十指充满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力气,“现在不是难过自责的时候,三妹,我需要你跟我站在一起。”
姬梓妍坚定地点着头,“大姐姐尽管交代,我定不让大姐姐失望。”
现在将二皇子困在凤凰山,不过是缓兵之计。
说白了,她能够困得住二皇子一时,却困不住一世。
二皇子早晚都是要带着噩耗抵达皇城。
姬梓昭自然憎恨那带走了姬家满门男儿性命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恨意滔天!
但现在的她必须要强迫自己冷静,冲动只会将姬家剩下的女眷推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唯独冷静缜密才能让欠了姬家的人血债血偿!
“过几日二皇子便是会带着大军回城,待到那时你定是要看好二妹妹,切记不可让二妹妹惹是生非。”姬梓绣的脾气太过直爽,看见姬家男儿的尸首时定会克制不住,这也是姬梓昭暂时将真相压下去,不告知众人的原因。
想要讨伐二皇子,绝非是单凭姬家人的胡搅蛮缠。
“如此说来,大姐姐已是想好了一切?”姬梓妍沙哑着嗓子询问,满是绝望的眼底迸发出了一丝希翼。
“还要再等等。”
公道二字说来简单,可在这权利腐朽的世道之中却往往比登天还难。
姬梓妍浑身一颤,眼底的希翼再次慢慢消失,“可……若是等不到呢?”
姬梓昭黑眸清冷,怒火燃烧下的锐利锋芒难当,“若是等不到,便一网打尽,鱼死网破!”
姬梓妍重重地点了点头,再是握紧了长姐那没有任何温度的手。
这条路有多难走,她光是想也知道,但好在她并非孤军一人……只要有长姐在,她便是觉得那样安心。
哪怕是死,也能够微笑面对。
夜色正浓,四皇子府邸的书房灯火通明。
靠坐在书案后的谢璟澜看着手中的书信,灵秀的面庞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启禀四殿下,这信是通过府中的小厮和婢女,一一传到书房的,此事涉及的下人足足有十三名,是属下疏忽,恳请四殿下责罚。”唐棣单膝跪在地上,语气难掩自责。
谢璟澜面色淡淡,喜怒难测。
这信上的字迹他并不认识,但是在这信的最下面却公然落着姬梓昭的名字。
很明显,送信的人不但不怕他查,更是将自己的身份主动摆在了他的面前。
谢璟澜不得不承认,这个姬家的大姑娘确实是有魄力的,不但敢将二皇子堵在皇城外的凤凰山,更是敢如此招摇过市的告知他一切。
起身走到窗边,谢璟澜狭长的眸朝着凤凰山的方向眺望而去。
阴沉的夜色之中,隐约可见火光绰绰。
“看样子凤凰山那边是着火了,你现在便是带人秘密出城浇上几桶油,切记一定要阻止二皇兄回皇城。”
“是,属下明白。”
唐棣领命离去,谢璟澜却站在窗边没动。
这封信,看似是在跟他讨要人情,可实则其中试探的意味却浓郁的很呐。
姬梓昭这个时候对二皇子搞动作,怕已猜测到洛邑战败的真相。
如果他出手,便是证明自己跟洛邑一事没有关系。
顺之,既然没有关系,他自是要出手,皇子争权,自是互相踩踏厮杀。
如此一来,他便是顺理成章的承了她的情。
反之,如果他没出手,姬梓昭便可推测他跟二皇兄是一伙的。
只怕……
姬梓昭在给他送信的同时,已是做好了一网打尽且鱼死网破的准备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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