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登鼓响,必有冤情。
御状面前,必君亲审。
闻登鼓沉重且悠扬的声音,笼罩在整个皇宫迟迟不散。
谢璟袭只觉得双腿发软,眼前发黑,拉住身边太监的手,慌忙道,“快去拦着父皇,不管用什么理由!”
太监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宫门内跑了去。
姬梓昭瞄着那太监离去的方向,叮嘱身边的姬梓碧一声,“让二妹妹将行军手札从百姓手中拿走,扔到左侧宫门前。”
就在左侧的宫门前,丰谷正沉默而站。
上次的宫中宴席,姬梓昭是见过丰谷的。
只是当时并未曾注意,如今才发现此人胸口竟是绣着鹤图。
宦官之中,穿鹤者乃品阶最高。
只怕此人才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总管才是。
一山不容二虎,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身为皇上身边的总管,自是容不得旁人对皇上谄媚被重视的。
她不知御前的公公为何会如此偏袒二皇子。
但她却敢肯定,跟在皇上身边的总管向着的必定是皇上。
如今,邀功除害的利刃,她为他准备好。
姬梓昭相信,究竟该怎么办,这位太监总管定是会有所章程的。
都是已经心乱如麻的谢璟袭,自是揣摩不到姬梓昭的心思,双眼阵阵发黑的他,更是连姬梓绣将行军手札扔在宫门前都不知道。
如今冷汗直流的他,心里只不断地回想着一句话……
如此声如洪钟,贯通云霄的鼓声,父皇除非是聋了才听不见。
孝昌帝自然没聋。
坐在御书房的他更是被那接连响起的闻登鼓声,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一直站在二皇子身边的小太监,脸色发白地跑进了门,“启禀皇上,姬家人胆大妄为,拒不受罚,竟还擅自敲响了闻登鼓!”
孝昌帝都是惊呆了。
武将的脾气确实是没有一个好的,以前姬家老将军还在的时候,每次上朝堂都是跟所有的文官呛得面红耳赤,有的时候就连他这个皇帝,在姬家老将军的面前也是找不到任何的面子。
但就算武将再佞,也没有抗旨不准一说。
这根本就是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啊!
“姬家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孝昌帝真的怒了,双手死死扣在书案的边缘,十指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皇上……”
丰谷推门走了进来,更是将一个东西呈在了孝昌帝的面前。
孝昌帝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竟是险些没站稳。
“这,这是……”
“回皇上的话,奴才刚刚也一直在宫门前望着呢,这正是姬家老将军的行军手札,因这上面所记载的洛邑战况与二殿下呈上来的稍有不同,姬家女眷才是敲响了闻登鼓,希望皇上给姬家主持公道,如今宫外面群情激奋,百姓们也都是因姬家的事而满腔热忱。”
丰谷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这人是被熹贵妃的推荐到御前的,正是如此,他才步步退让,但如今事关皇上的名誉,他断是不能让此人毁坏了皇上在百姓心中的分量。
孝昌帝看着面前的行军手札,也是心脏狂跳不止。
姬正雍的字,他当然是认识的,正是如此,他现在才只觉得阵阵怒火攻心不止!
“来人!摆驾!”
既此事关乎民心,便不能悄然了知。
况且,现在身为皇帝的他也很想知道洛邑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宫门前,仍旧喧哗不止。
洛邑的难民们连同主城的百姓们,无不是挣脱了侍卫的看守,纷纷朝着宫门前的方向拥挤着。
姬家护了禹临百年,却最终被皇家陷害致死,今日若此事没有一个了结,他们都要替朝堂替皇家臊得慌。
守在宫门前的侍卫们哪里见识过如此大的阵仗,面对那愈演愈烈的百姓们,几乎是快要阻拦不住。
“皇上驾到——!”
丰谷的声音,忽然从宫门内高昂响起。
几乎是顷刻之间,还在喧哗的宫门前陷入了安静。
天子在上,其气势的压迫无人敢抗。
当那明黄的龙袍渐渐从宫门显露而出时,宫门前的百姓们无不跪地参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于人群之中的姬梓昭看着御辇上的皇上,眉眼冰冷一片。
皇权之术,便是驭人之术。
只是可惜,这次连皇上都算错了一切,更用错了人。
孝昌帝并未曾让众人平身,威严的双目在人群中不断扫视着,“姬家人何在?”
到底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天子,姬家女眷哪怕是满心委屈愤恨,在面对那高座在御辇上的皇上时,仍旧是颤抖的不敢开口。
姬梓昭缓缓抬头,不亢不卑,“臣女姬梓昭,携姬家女眷叩见皇上。”
孝昌帝凝视着跪在不远处的姬梓昭,攥着行军手札的五指在不断收紧着,威严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据二皇子所说,姬家男儿全部战死洛邑,不知这行军手札,姬家大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既能当上皇上,自是人精中的人精。
别看丰谷口口声声说是百姓们捡起来的,但孝昌帝心里却清楚的很,若不是姬家女眷有意揣着行军手札来到宫门前,百姓们又何从捡起?
姬梓昭并未做多想,坦然承认,“驿使传信,姬家男儿全部战死沙场,臣女惶恐姬家男儿不能落叶归根,便让四妹妹连夜带着人前往洛邑,希望能找到姬家男儿尸首带回主城安葬,却未曾想到,四妹妹看见的是姬家男儿与数十万的大军尸首堆积成山!因祖父打仗习惯记录行军手札让府中后背谨记学习,四妹妹便找寻到了祖父的尸首,从中翻找到行军手札!奈何却引起二皇子的追杀,以至于姬家男儿的尸首时至今日,仍旧在洛邑暴尸荒野!”
跪在最前面的谢璟袭当即反驳,“满口胡言!我在洛邑根本就没见过姬家女眷!”
姬梓昭心里明白,现在跟这颠倒黑白的二皇子争吵乃是最浪费时间的,索性便将一直握在手中的行军简呈给了皇上,“这是二皇子所带回来的行军简,如今祖父的行军手札和二皇子的行军简都在此,真相究竟如何,皇上一经对比方知。”
这行军简上的字迹,根本就不是出自祖父的手,或许单看之下临摹的倒是惟妙惟肖,但在真迹面前,假的就是假的。
丰谷接过行军简,朝着皇上的方向走了去。
跪在地上的谢璟袭浑身都在颤抖不止。
行军简上的字迹究竟是怎么来的,他自然心知肚明。
可是眼下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能从父皇的手中抢夺行军简啊!
孝昌帝打开行军简,只是一眼便目疵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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