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留也没多久,但很快就过了十二点。
两人挨着坐,期间不怎么交流,各做各的事,相互不干扰,只有时不时抬胳膊动腿的时候会无心碰到。
宁知坐姿随性,瘦削的背靠着沙发,一双白嫩细长的腿伸直了,脚后跟点地,偶尔交叉叠起,闲散地翘起一只脚。她穿的灰色麻布短裤,两侧可以用抽绳收缩长短,上身则是褐色对开式无袖上衣,瞧着还挺居家,这么惬意,似是长住在这里的人,倒不像来串门的。
那碗面最终是明舒吃了,本来就是给她的宵夜,林姨煮的,宁知只是搭把手帮忙端出来。
面条味道还行,高汤做底,清淡却不寡味,里头加了细碎的臊子和煎蛋,点缀着新鲜碧绿的葱花,还有两条对切开的菜心。即使没有什么胃口,明舒还是凑合着吃完了,肚子里有食物垫着,整个人也勉强舒服点。
放下碗,林姨不迭过来收拾。
宁知默默起身,可不是要端碗,而是一点不生分地到斜后方泡咖啡。
——方才那杯现磨咖啡就是她自己做的,可还没喝一口就被明舒截走了。
明舒随即望去,登时就明白了,怪不得刚刚觉得味道跟往常不同,感情是换了个人泡。
再次拿起面前的杯子,低头啜了小口,待对方端着一杯新的回来了,她倏尔柔声说:“手法不错。”
宁知低下眸光,瞥见她杯里都快见底了,“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用,喝多了晚点睡不着。”明舒轻轻回道,态度软和了不少。工作室的事都搞定了,她又在静心构图,深夜灵感乍现,趁机就先拟个草图,把大致的想法画出来。
瞄见纸上的设计草稿,宁知不免多瞧了下。
纸上的线条极其凌乱,东一笔西一划的,没个基础的章法,但又不失美感,乍一看还是隐隐能辨认出大概的轮廓。
明舒的手指匀称且漂亮,白而细,指甲都剪掉了,圆润干净,泛着淡淡的粉色。她起草图的动作迅速,干脆利落,不出一会儿就画出了雏形,可以看出是一条大摆长裙。
将咖啡放一边,宁知静静观摩。
也不怕被发现端倪,明舒大方让看,不会遮着藏着。
仅是一副草稿,起了个形,具体的细节还没出来,可已经足以展示出作品的韵味。
繁复,高级。
宁知不由自主就敲敲指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要画多久?”
明舒笔下往里一勾,“还不确定,快一些个把小时,慢一些得到明天了。”
今晚还得休息,不会熬太晚,做不完就明儿继续。
“怎么不用电脑?”宁知温声说。
“不习惯,用着不舒服,没手感。”明舒说,很有耐性,“纸稿画完了可以导进电脑里存着,两样备份,这样也保险。”
宁知不太懂这些,接触得较少,对这一行都是一知半解的。闻言,她点了下头,听得倒是认真,又问:“为什么会从事这个专业?”
明舒直白,如实说:“原来的不合适,快毕业了才决定选一个喜欢的,然后发现自己天赋还行,就去了意大利学习,回来以后又……”
脱口就要讲到工作室,可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憋回去,改了个叫法:“跟朋友一起创业,做原创品牌。你呢,出于兴趣才学管理?”
“不是,”宁知否认,接着停顿片刻,“家里让从金融和管理里面选一个,随便报的。”
明舒假装不知情,“父母帮填志愿?”
宁知说:“我奶奶。”
她笑笑,“那老人家还是厉害,一下就选了个王牌专业。”
宁知嗯声,脸上稍稍缓和,没那么紧绷了。不过这小鬼不太想聊家里,有意避开,随即就转开了话题,转拐回设计图上,“什么时候能做出成品?”
“暂时不做,充库用。之后要做了才会排工期,估计要等一阵子,时间长久得根据工艺的流程难易来定,半个月到大半年都不一定。”明舒说,还没构思好细节部分,给不出准确的答案。
宁知眉尾微动,“还挺复杂。”
明舒眨了下眼,“好看吗?”
对方思索半晌,“还行。”
鬼使神差的,明舒不带任何迟疑就问:“想不想试试?”
宁知以为听错了,“什么?”
“这个,”明舒用笔头在纸上点了两下,“如果做出来了,要试试吗?”
宁知没有立即回答,嘴唇翕动,“不合适。”
明舒不争辩,埋头接着画,“最近我们那里在招兼职模特,缺少你这种类型的。”
宁知对此没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哪种?”
停下笔,抬起下巴,明舒直言:“厌世脸,冷淡风,身高178-180,长得好看的,可塑性强。”
小鬼不吃这套,“这种类型的模特市场上不难找,很多。”
“没你有特色,”明舒说,瞧了瞧这人的卷毛,“大部分只是长了张过得去的脸,不是身材比例差点,就是气场不行。”
这话说得中听,几乎是明着夸了。
但面前这位仍旧不上当,完全不心动,只说:“我没时间。”
再讲下去就该露馅了,明舒还是点到即止,差不多就及时打住。
宁知将胳膊肘拄腿上,腰背微弯,盯着那杯褐色的浓咖啡沉思。
画图费时,钟表指针在不知不觉间就转了一圈又一圈。
比不得她俩能熬夜,林姨到点就去客房歇下了。
客厅内愈发清净,明舒不急着赶人,另外那位也不打算离开。
宁知在摆弄手机,不见外地吃着茶几上的饼干,一双长腿也不消停,动两下,晃悠悠的。
明舒纵容了对方,一概默许。
小年轻精力旺盛,坐着站着都安分不下来,总要找点事做。
过了没二十分钟,宁知摸出手机翻资料,闲得发慌了,竟然开始看题。
还真是竞赛相关的内容,队友发来的资料。
这人认真起来还是沉得下心,不胡乱动了,规规矩矩的。她睫毛长,一垂眼就尤其明显,密密的两片。
明舒暗自瞧在眼里,先前还以为所谓的比赛是编出来的借口,孰知不是。两人同属一个专业,那些资料明舒都看得懂,都是读书时接触过的,现在都还记得。
明老板曾经也是学霸,不比对方成绩差,当时在学校还是风云人物来着,毫无悬念就能稳拿国奖那种,现在也还是Z大认定的杰出校友。
不过都毕业七八年了,近三年也没回去过,宁知应该是不清楚的,毕竟杰出校友一大堆,在读生哪会关注这些,顶多知道其中一两个比较出名的。
明舒不算出名,回去了也没学妹学弟认识。
想到这些,她伏低腰肢,将装饼干的盘子朝旁边挪一些,方便对方伸手取。
宁知动作慢了半拍。
明舒说:“桌上的篮子里还有。”
对方不应声,这会儿反而不怎么拿了。
茶几上还摆放着多余的纸和笔,零散成堆,林姨拿来的备用用具。
明舒用不上,宁知自取了一支笔一张纸,像是要打草稿。明舒没阻止,随她了。
不知在写些什么,算题还是咋样,宁知向后退了退,舒适地抵着沙发,不老实的双脚又动了几下。
许是白纸挡住了视线,无意的,这人突然就挨上了明舒,一不小心碰了碰。
明舒早先是盘坐着的,那时正好放下了,她坐姿比较端正,不歪不斜,向前微曲着。
她俩的体温有差别,冷不丁挨到了,光滑温热的触感还是很明显。
无心之举而已,宁知自个儿也一顿。
甫一低眸,这位光溜溜的两条腿就映入眼中。
明舒没多看,亦往自己那边侧了下身子,与之分开。
宁知一动不动,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隔了几秒才收起来,但没放下手上那张纸,还在写着什么,都不在乎旁边的人。
一会儿,明舒说:“很晚了,早点回去。”
那人是十几分钟后才走的,喝完咖啡,留了两块饼干,离开时的动作比较轻,不惊扰明舒。
明舒亦装作没看到,直到对方开门出去了都还在画图,手下不停。
那张用过的纸被放在沙发上,笔也在。
纸上只有几处草稿,右下角的地方潦草地写了一个字。
反着看,认不出到底是什么,明舒犹豫了须臾,还是拿起来瞅了下。
字迹十分狂野,一气呵成就写出来了,省略了部分笔画,可还是不难辨认,仔细一瞧就能认出来。
——「舒」
她的名字。
林姨没在那小鬼面前细说过她究竟姓甚名谁,当面叫的都是“阿shu”。
可能是“书”,也可能是“姝”,不止一种可能性。宁知应该不清楚才是,但也许是巧合,偏偏就写对了。
明舒怔了怔,反过来看看。
后边干净,什么都没写。
望向玄关附近,只一扇门合着。
夜色浓郁,远处的黑色与安宁交织缠绕,窗外的世界消沉了,与这里格格不入。
适才那小鬼坐过的地方,还留有几分余温,昭示着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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